洞穴裡的風一股子黴味兒，混著牆縫滲出來的潮氣往人鼻子裡鑽。
水珠順著石壁往下淌，啪嗒啪嗒砸在晏盈的鞋麵上。
加奈剛才那番話，簡直跟捅破窗戶紙似的，把她藏著掖著的心思全抖摟出來了。
她張了張嘴，愣是一個字都懟不回去，隻能任由耳朵根子燒得發燙。
“你們三個在這兒嘀咕啥呢？”一聲大嗓門突然從背後炸過來，跟指甲刮鐵板似的刺耳。
晏盈嚇得一激靈，轉頭卻看見巴裡扛著那把卷刃的斧頭大步走了過來。
剛走到大家的跟前，他就又迫不及待地追問了起來，“大姐頭！下一步要怎麼辦？”
晏盈心裡“咯噔”一下。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更怕隊友突然關心。
當眾淨化水晶這事兒，她心中還一直有些猶豫。
倒不是故意留一手，隻是之前在官邸時，她就曾瞧見幾個護衛嘀嘀咕咕，而當時的加奈，卻正在那顯擺手中的火球。
打那以後，晏盈就怕被人當成異類，這會兒被巴裡當麵戳破，舌頭跟打了結似的，說話直打顫，“我、我們…就隨便聊聊…”
“聊怎麼淨化水晶呢！”加奈卻突然跨前一步，熱乎乎的手掌往晏盈肩上一拍。
她轉身衝巴裡晃了晃手裡卷著的獸皮，裡麵裹著黑水晶，烏漆嘛黑的棱角在暗處泛著邪光，“水晶淨化了，能給我們充能，不過得五個人一起！你要搭把手不？”
巴裡眼睛瞪得像銅鈴，抬手撓得頭發跟雞窩似的，“這麼好的事兒怎麼不早說！我和天時絕對幫忙！”
說著，他就又扯著嗓子，衝岩壁那邊的秦天時喊了一聲：“天時！趕緊過來！有活乾！”
喊聲在洞裡來回撞，秦天時“嗖”地從石堆後竄出來，手裡還攥著塊給長槍拋光的破布。
他跑得太急，一直到了晏盈的跟前，才趕緊把破布往腰帶裡塞了回去，“姐，有什麼吩咐？”
晏盈看著他那眼巴巴的樣子，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晏酋長！需要我們一起嗎？”薩麗和菲娜也跟了過來，很是恭敬地向她詢問道。
菲娜左臂吊著繃帶，滲著血印子，那是昨天為了保護裡奈，被利爪怪撓的。
瞧見晏盈盯著傷口看，她趕緊硬擠出了一絲笑容，卻牽動傷口歪了歪嘴，“您不用擔心！這點小傷，我還是能行的！”
薩麗趕忙亮出了雙手，迅速接話道：“嗯！就是她不行！我還是沒問題的！”
晏盈掃了眼眼前這幾個人。
巴裡大大咧咧、天時一臉認真、菲娜咬著牙硬撐、薩麗眼神篤定，心裡堵著的那塊石頭“嘩啦”一下就化了。
她暗自發誓，就算拚了老命，也要帶大家活著進巨塔，找希克斯部落那些雜碎算賬！
可晏盈的心裡正鼓著勁，裡奈卻猛然皺起了眉頭，“不過還有些事，我要先提醒一下！”
她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我和加奈雖然記得資料，但也隻是看過，並沒有真的操作過。要是符印錯了，那黑水晶就得炸！”
洞裡瞬間安靜得可怕，連嗡嗡叫的蟲子都不敢出聲了。
裡奈頓了頓，接著補充道：“要真是炸了，可不是鬨著玩的！就算我們能抵抗輻射，但其他人怕是就危險了！剩下的，你應該也清楚！一旦輻射泄露，那些怪物就得跟蒼蠅似的全圍過來，到時候誰都彆想活著出去！”
晏盈後背唰地起了層雞皮疙瘩，不自覺地還拔高了嗓門：“這麼要命的事兒，你怎麼不早說？”
“我這不是已經提前說了！”裡奈抬眼瞥了她一下，有些煩躁地反駁道：“而且，這件事本來就應該在進洞前弄的！在外麵炸了，頂多丟塊水晶！現在被困在這裡，我還能怎麼辦？”
晏盈臉“騰”地燒起來，從耳根紅到脖子。
她心裡明鏡似的，裡奈說得沒錯。
可一直以來都沒搞好跟提比略他們的關係，才讓她根本無從開口。
這會兒說起來，愧疚感更是跟潮水似的漫了上來。
她張了張嘴想道歉，卻又咽了回去，現在可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還得趕緊想轍。
“那成功的把握有多大？”晏盈強壓下慌亂，看向加奈。
加奈撓了撓頭，碎發翹得像小天線一般。
但她倒是一點不慌，直接蹲在地上，抄起樹枝就開始畫起了草圖。
那線條走得叫一個順溜，連拐彎的地方都和裡奈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畫完後，她才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回答道：“放心！要說打架，我沒裡奈厲害！但讀書，我可沒輸過！資料上的步驟我都背得滾瓜爛熟，雖說不敢打包票，但七八成把握還是有的！不過這事兒急不得，每個符印都得仔細，最後還得再仔細檢查幾遍才行。”
晏盈盯著她手裡的樹枝，心裡頭卻還直打鼓，萬一失敗了可怎麼辦？
可再看看秦天時那期盼的神情，菲娜吊在胸前的傷臂，又把退縮的念頭咽了回去。
現在都已經傷了半數的同伴，要是不淨化水晶，後麵再遇到厲害的怪物，大夥兒怕是連反抗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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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盈咬咬牙，狠狠心答應道：“行！我信你們！”
可加奈剛要點頭，裡奈卻又一把拽住了她袖子，衝著晏盈抬了抬下巴，“還有個事兒——淨化隻需要五個人！現在我們有六個人，不得留一個，以防萬一？”
“那就讓阿諾爾留下吧！”晏盈脫口而出，朝著不遠處的石堆努努嘴，“他年紀最小！”
“不行！”加奈“騰”地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裡奈得照顧傷員，還是讓她等著更好！”
裡奈立刻搖了搖頭，像是心中早有了打算，“該留下的是晏盈。萬一失敗引來了大麻煩，隻有她能帶著大家突圍。她是大家的主心骨，絕對不能出事！”
這話一出口，洞裡瞬間安靜得能聽見心跳聲。
兩成失敗的概率就像塊烏雲，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頭頂。
巴裡撓著下巴欲言又止，秦天時攥槍的手指節都發白了，薩麗和菲娜對視一眼，眼神裡也全是猶豫。
“不管留誰，我肯定衝在前頭！”巴裡突然把斧頭往地上一杵，“咚”的一聲震得地麵發麻，“我皮糙肉厚抗揍！”
秦天時趕緊往前跨一步，扯著嗓子喊道：“我也跟他一起！一定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薩麗“唰”地抽出短刀，刀刃在昏暗裡閃過寒光：“我和菲娜也能上！真遇到危險，就是拚死，也會保護酋長的安全！”
菲娜沒說話，卻把沒受傷的右手攥成了拳頭。
裡奈看著大家，急得往前湊了湊，“你們看，大夥兒都說了，唯獨晏盈不能冒險！她要是出了事，就算淨化了水晶，我們也繼續不下去了！”
加奈也改了口，湊到晏盈身邊輕輕戳了戳她胳膊：“裡奈說得有道理，你就留下吧！我們肯定小心！我每畫一筆都找裡奈核對，保證不出岔子！”
晏盈挨個看了看眼前這六個人。
加奈眼裡的篤定，裡奈的焦急，巴裡的豪爽，秦天時的急切，薩麗和菲娜的倔強。
她知道再爭也沒用，大家都把她當成了主心骨，她要是冒險出了事，這群人真得亂了陣腳。
晏盈深吸一口氣，嚴肅得像在發誓，“那你們千萬小心！畫符印多核對幾遍，要是感覺不對勁，立刻停手！保命要緊，水晶的事兒都是其次！”
加奈露出兩顆小虎牙，笑嘻嘻地答應道：“包在我們身上！”
說完，她就一把拉住了裡奈的手腕，又朝巴裡和秦天時招了招手，“走！我們去那邊畫陣法，離大家遠點兒！”
巴裡扛起斧頭就跟了上去，秦天時則攥著長槍跟在了他的身後。
薩麗扶著菲娜也追了上去，臨走前還回頭衝晏盈淡淡地笑了笑。
晏盈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裡頭暖烘烘的。
她摸了摸腰間的水袋，裡頭還有半袋水，是早上紮蘭塞給她的。
這會兒她才真正明白紮蘭說的“顧全大局”是什麼意思。
當領頭的，不是非要自己衝在最前頭，而是得帶著所有人平安活下去。
加奈挑了洞穴東邊的角落，離傷員休息的石堆大概十來步遠。
旁邊正好有塊凸起的石壁，能擋住時不時灌進來的冷風。
她蹲下身子，先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大概。
一個五角星，每個角對著不同方向，中間空出來放黑水晶。
“得先把地麵弄平。”加奈抬頭衝巴裡喊，“不然符印畫歪了，能量會亂跑！”
巴裡二話不說，把斧頭一扔就開始擼袖子，胳膊上那道長長的疤痕跟著晃動，那是之前跟布克戰鬥時留下的。
他彎腰抱起旁邊一塊大石頭，腦袋大的石頭在他手裡跟玩似的，“哐當”一聲就扔到了一邊，“包在我身上！天時，你幫忙把小石子掃開！”
秦天時趕緊從腰帶掏出塊破布，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掃石子。
掃著掃著，看見一隻小蟲子往五角星輪廓裡爬，他趕緊用手指輕輕把蟲子挪開，“小家夥，可彆搗亂！”
裡奈坐在旁邊石板上，從背包掏出個小陶罐。
罐子裡是特製顏料，用草藥汁和礦石粉調的，深褐色還帶著股草藥香。
她用手指蘸了點顏料，在手腕上畫了道線，等了會兒見沒掉色，才衝加奈喊道：“能用！乾得快還防水！”
加奈接過陶罐，用指尖蘸著顏料開始畫符印。
那認真勁兒，比考試答題還專注，每一筆都走得筆直，連拐彎的弧度都和資料上一模一樣。
“這兒得畫三道橫線，多一筆少一筆都不行！”裡奈突然指著地上提醒道。
加奈趕緊停手，低頭反複對比，才發現自己差點畫成兩道，吐了吐舌頭，“幸虧你盯著，不然就翻車了！”
薩麗和菲娜坐在不遠處，菲娜靠著石壁，手裡拿著磨石慢慢磨短刀。
薩麗則在整理草藥，之前裡奈教過她認止血草。
這會兒正把草藥分成小捆，用破布包好放在傷員伸手能夠到的地方。
“要我幫忙遞顏料不？”薩麗抬頭問道。
見加奈點頭，她趕緊把草藥放一邊，小跑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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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爾一看大家都在那忙活，也湊到了加奈身邊，小聲問道：“加奈！我能幫點啥忙不？”
加奈看他一臉期待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行啊！幫我拿著陶罐，可彆灑了！”
阿諾爾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陶罐抱在懷裡，跟抱著寶貝似的，連喘氣都不敢大聲。
提比略和尤利爾本來靠著石壁休息。
看見巴裡搬石頭累得滿頭大汗，提比略突然站起來，一句話不說就走過去。
他彎腰抱起一塊更大的石頭，麵不改色地就放到了石堆裡。
巴裡先是一愣，接著咧嘴笑了，“可以啊！個子不大，力氣倒是不小！”
“切！”提比略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後卻又繼續埋頭搬起了石頭。
尤利爾也跟著起身，雖然搬不動大石頭，卻幫著秦天時掃石子，還把石子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生怕滾到符印那邊。
不知不覺太陽升到頭頂，洞裡悶熱起來。
加奈終於畫完五角星輪廓，直起腰揉了揉酸麻的膝蓋，捶了捶僵硬的後背。
蹲太久，她整個人都快麻了。
裡奈趕緊遞過水壺，加奈“咕咚咕咚”猛灌幾口，清涼的水順著喉嚨下肚，才緩解了口乾舌燥。
“該填肚子了！”薩麗從背包掏出幾塊黑麵包和一小袋醃肉。
麵包是用野麥做的，硬得跟石頭似的，醃肉也是去年存的，鹹得直齁嗓子，但這已經是眼下最好的夥食了。
她把食物分給大家，巴裡接過麵包直接一口咬下去。
“哢嚓”一聲，麵包渣掉了一地，他卻吃得滿嘴冒渣，“香！”
秦天時接過麵包，掰了一半遞給阿諾爾，“你先吃點！”
阿諾爾連忙推了回去，“我不餓，你先吃！”
兩人推來推去，最後還是晏盈說“分著吃”，才把麵包掰成小塊，你一塊我一塊地啃起來。
菲娜吃得格外小心，用沒受傷的手捏著麵包，小口小口地咬，生怕麵包渣掉進傷口。
薩麗見狀，趕緊從背包掏出塊乾淨破布遞過去，“慢慢吃，彆著急。”
菲娜接過破布，小聲說了句“謝謝”，眼睛卻突然有點發紅。
自從跟著晏盈後，她的性子可是轉換了不少，原本那顆冰冷的心，慢慢也被大家給融化了。
下午太陽漸漸西斜，洞裡又涼快起來。
加奈開始畫符印的細節，在五角星每個角畫小圓圈，每個圈裡還要畫不同的符號。
她蘸顏料的手更穩了，生怕手抖畫錯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