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裡爾微笑以對:“你知道嗎,亞戈?嚴格意義上來說,你的年齡其實比我要大得多。”
第一預備役翻了個白眼,雙腿伸直,拉下兜帽,抱起雙手,一言不發地閉上了眼睛。
“亞戈?”
“我在睡覺!”第一預備役不耐煩地吼道。
“是嗎?好吧。”卡裡爾歎息一聲。“我還以為你會想見見你父親呢。”
亞戈·賽維塔裡昂猛地睜開雙眼,卻隻看見他教官那平靜的笑容。
“我逗你玩的,親愛的亞戈。”卡裡爾說。“康拉德現在正忙著替人掘墓,暫時顧不上你我。”
“老家夥.”
“小怪物。”
“老怪物!”
卡裡爾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擺擺手,旋轉著椅子回到配套的書桌前去了。
他放下帽子,提起放在腳下的手提箱,從中取出了一份有著審判庭徽記的工作手冊——或者說,一個最新版本的數據板。
單從外表上來看,它與過去的每一個版本都毫無相似之處,不僅通體銀色,甚至還薄得不可思議
卡裡爾伸手喚醒它,數據板低沉地嗡鳴一聲,在通過身份驗證後立刻給予了響應。藍光亮起,一份書寫方式頗為破碎,信息卻極為簡潔明了的日誌躍然於眼前。
【A3107號貿易站點】
【歡愉舞者教:一個規模龐大的邪教,紮根極深,勢力範圍已從本地擴散了出去,甚至已將手伸入到了至少一支輔助軍中。本地最大的集會所已經被我和亞戈·賽維塔裡昂摧毀,無人生還,但仍有餘孽活躍在其他世界。】
【經拷問得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信仰的乃是名為色孽的邪神,隻知道祂名為歡愉舞者。此處存在疑點,神可以有諸多化身,但是,像這樣一個得到了極多賜福的邪教,他們沒理由不知道神祇的真正名字。】
【是欺騙,還是祂在追求某種我尚不能理解的滿足?】
【子項目:奪魂針】
【歸屬於第三類邪物,危害程度大,隱匿程度高。會在被植入人體後逐漸危害植入者的生命,最終使其靈魂消散,並被替換。目前散落在A3107號交易站點上的奪魂針已被我和亞戈·賽維塔裡昂全部收繳。】
【需返回審判庭並交由內部分析,以研究出反製措施。任何第三類邪物都應當被嚴肅對待。】
【子項目:商人賈科】
【一個還算本分的商人,重信用,職業操守強。不幸成為了歡愉舞者教的目標之一,因貪圖便宜而被以延壽手術的名義植入了奪魂針,被我以實驗型的第四型萬靈藥所救。】
【子項目:楚蘭科與約克蘭。】
【一對兄弟,前士兵。教育改革時代後誕生出的優秀士兵之一,均以優秀成績畢業。】
【哥哥性格暴躁,弟弟較為沉穩,但不夠果斷。畢業後曾在沃薩克斯之火第二十二團第十一連內服役,而後因執行一場傷亡慘重的秘密任務出現了心理問題,被長官強製退役。(此處存在極大疑點)】
【退役後回到了家鄉尋找工作,被賈科所收留,也成為了他被歡愉舞者教盯上的最大理由。根據拷問得知,他們想在奪舍賈科後進一步奪舍這對兄弟二人,從而加強對沃薩克斯之火的掌握。】
【子項目:沃薩克斯之火】
【曆史悠久的裝甲軍團,功勳卓著,以勇猛好戰、一步不退聞名。與努凱裡亞的角鬥士各係輔助軍部隊均擁有良好的關係。共有三十個團,分散在帝國各地駐紮。】
【其中一支,即楚蘭科與約克蘭兄弟所服役的第二十二團,如今正在努凱裡亞上擔任補防職責。】
望著過去四天內依次寫下的這些文字,卡裡爾的表情逐漸變得平靜了起來。
他過去就很擅長文書工作,如今更是信手拈來——但這些工作日誌與尋常文件卻也不太相似。由他所寫就的日誌,是要在每次任務結束以後被歸類到審判庭的檔案館中的。
隨後,馬卡多會親自過目一遍,並挑出一些他認為可以對其他審判官們起到幫助的部分。在經過保密處理以後,這些日誌甚至會變成某種意義上的教材,被審判庭內部依次傳閱。
因此,他現在寫起來得非常謹慎,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幾個詞就帶過一樁案子了
從這一點上來說,馬卡多的報複倒是非常成功。
大審判長無聲地歎息一聲,滑動手指,將日誌轉回到了上一個章節。
【努凱裡亞】
【待辦事項:洛珈·奧瑞利安】
【待辦事項:安格朗】
【待辦事項:伊斯坎達爾·卡楊】
看著眼前這三個子項目,卡裡爾眯起雙眼,久久未曾起筆。其中,他的目光在洛珈·奧瑞利安這個名字上停留的尤為長久。
一些往事浮現眼前。
回得來嗎?做得到嗎?他們可是全身心地相信著你.
他的心聲落入黑暗深處,在這不可知亦不可查的世界中飄蕩許久,最終,一頭被禁錮於某處洞窟深處的怪物聽見了它。
它睜開眼睛,其獄卒也一同睜開雙眼,渾身浴血卻仍然平靜。他站起身,走向它,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隻是這一次,它沒有再暴起發難。恰恰相反,在那張扭曲的人麵上,獄卒竟看見了極為明顯的哀慟。
它嘶啞地發出喊叫,輕柔、和緩。這聲音與平日裡的暴怒吼叫截然不同,似乎是在呼喚些名字。
獄卒沉默地鬆開手,讓一把斧頭悄然墜地。
“兄弟。”斷臂之人輕聲呼喚。“再堅持一會,我會陪你的。”
話音落下,他再度盤腿而坐,在這不見天日的洞窟中平靜地進入了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