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清音便起了身。
她沒有急著去望月樓,而是先在鎮上轉了一圈,打聽消息。
午時的臨淵鎮,比昨日還要熱鬨幾分。
街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隻是這熱鬨透著一股詭異的焦躁。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關著門,偶爾有幾家開著,老板也隻是探頭探腦地往外看。反倒是街邊的流動小販生意不錯,賣花釵的、賣零嘴的,圍著一圈人,都在朝著鎮口的方向張望。
空氣中混雜著汗味、塵土味,還有女子身上飄來的廉價脂粉香,一切都籠罩在一種看戲般的興奮與不安之中。
宋清音走進一家包子鋪,要了兩個菜包子,一碗稀粥。
掌櫃的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駝著背,正在灶台前忙活。
“老丈,我問您個事。”宋清音咬了口包子,隨口問道,“這鎮上,是不是經常有人被合歡宗帶走?”
老頭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看了她一眼。
“姑娘是外地來的吧?”
“嗯。”
“那你最好彆多管閒事。”老頭低下頭,繼續和麵,“這鎮上的規矩,就是沒規矩。”
“我就是好奇問問。”宋清音笑了笑,“聽說合歡宗三個月來一次,每次都要帶走不少人?”
老頭歎了口氣。
“可不是,每次都要帶走十幾個,男的女的都有。”
“都是自願去的?”
“自願?”老頭冷笑一聲,“有幾個是真自願的?大多數都是活不下去了,被那些人販子騙去的。”
“人販子?”
“鎮子西頭住著個姓王的婆娘,專門在鎮上騙那些無依無靠的姑娘,說什麼進了合歡宗能享福,實際上呢?”老頭壓低了聲音,“進去了就是爐鼎,被吸乾了精氣,連屍體都不給留。”
宋清音手上的包子捏得緊了些,腦海裡閃過昨日那身姿豐腴的婦人。
“那為什麼沒人管?”
“誰敢管?”老頭苦笑,“合歡宗是魔道三宗之一,背後還有幽冥血殿撐腰,誰敢惹?正道那些門派,自顧不暇,哪裡管得了這些?”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再說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被騙去的,有些人是真心想去。”
“真心?”
“對,有些男的就是好色,聽說合歡宗裡美人如雲,就想著去風流快活。還有些女的,本來就是做皮肉生意的,覺得與其在這裡被人糟蹋,不如去合歡宗,至少還能學點武功,將來說不定能翻身。”
宋清音沉默了。
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還要殘酷。
她吃完包子,放下幾文銅錢,起身離開。
望月樓在鎮西頭,是棟三層的木樓,與其他灰撲撲的民居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樓身通體漆成朱紅,簷角飛翹,掛著一串串精致的銅鈴。風一吹,叮當作響,像是某種引誘人心的靡靡之音。門口立著兩個打手模樣的壯漢,胸肌鼓鼓囊囊地撐著衣襟,眼神像鷹隼一樣在過往行人身上刮來刮去。
宋清音到的時候,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隊伍裡男女都有,年紀大多在十五到二十五之間,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彆人看不見似的。
宋清音站在隊尾,靜靜觀察。
隊伍最前麵坐著兩個合歡宗的弟子,一男一女,都是二十來歲的樣子。
男的生得白淨,眼神輕佻,女的濃妝豔抹,笑起來媚態十足。
他們正在給排隊的人登記,不時還伸手摸一把,惹得那些姑娘一陣嬌笑。
宋清音皺了皺眉。
隊伍移動得很慢,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輪到她。
那女弟子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就你這樣的,也想進合歡宗?”
宋清音低著頭,聲音怯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