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彆院傳來消息,謝宴的傷勢好轉,已能下床走動。
阿澤拿著謝小春連夜趕製的人皮麵具,一臉不情不願地去了彆院。
這麵具是按照一個普通小廝的模樣做的,貼上後,謝宴原本俊朗的麵容變得平平無奇,再加上他在火中被濃煙熏傷了嗓子,如今聲音沙啞粗糲,與往日溫文爾雅的嗓音判若兩人,倒也不怕被府裡人認出來。
馬車停在顧府側門,謝宴跟著阿澤下了車。
站在顧府大門前,謝宴神色複雜。他曾無數次以客人或敵人的身份踏入這裡,如今卻成了最卑微的下人。
阿澤帶著他到了顧斯年的院外,冷冷道:“等著,我去通報。”
謝宴默然頷首,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
他能感覺到阿澤對自己的敵意,那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想到他之前做的事,也覺得情有可原。
沒過多久,兩個丫鬟慢悠悠地走來,抱怨聲清晰傳入謝宴耳中。
“憑什麼其他人都分到主子院裡伺候,就我們倆要在花園掃地?累死了!”
“知足吧,你想去大小姐院裡?”另一個丫鬟打趣道。
“才不去!”先前抱怨的丫鬟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聽說大小姐是因為紅杏出牆被夫家休回來的,想想都晦氣!”
“晦氣”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狠狠紮進謝宴的心裡。
他周身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顧嘉言變成如今這樣,全是他一手造成——是他設計讓她身敗名裂,是他讓她被夫家拋棄,是他毀了她的一生。
如今他成功了,卻聽不得旁人這般肆意詆毀她,尤其是用這種汙穢輕蔑的語氣。
謝宴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情緒,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恢複平靜,仿佛方才的怒意從未出現過。
“磨蹭什麼?進來!”阿澤的聲音從院裡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謝宴定了定神,邁步走進院中。
書房內,顧斯年正坐在靠窗的書桌後寫字,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影。
他手中的狼毫筆在宣紙上緩緩遊走,寫下的字跡風骨遒勁,對謝宴的到來視若無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謝宴心中冷笑,這是故意給他下馬威,讓他嘗嘗被人輕視的滋味。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離書桌三尺遠的地方,垂著頭,靜靜等候。
一炷香的時間悄然過去,顧斯年終於放下筆,將狼毫筆擱在筆山上。
他抬手揉了揉手腕,又拿起寫好的字幅,對著陽光細細端詳,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意。
直到這時,顧斯年才漫不經心地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桌上的那盒燕窩,送到大小姐的‘聽竹院’去。”
謝宴順著阿澤的手指看去,書桌一角放著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裡麵裝著上等的燕窩。
他心中了然,顧斯年這是故意的,故意讓他去見顧嘉言,讓他親眼看看自己親手毀掉的人,如今過得有多淒慘,好逼他生出愧疚之心。
“是,大少爺。”謝宴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情緒。
愧疚?
他從來沒有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