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使雖然離開了京城,可是越來越多的外商湧入了大明。
外商之中,有的是跟隨朝使,而有的本身就是地方權貴組織的商隊。
有這個能力的私人團體,要麼是膽子大,要錢不要命,要麼就是在地方首富。
來大明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跳過明商這個中間商,從而能獲得更大的利潤。
不過,就算如此,外商在大明的商貿活動,成本還是要比大明本地商人還要高上許多。
單就天津和京城這兩處商業發達城市,大明商人可以利用銀行而免去往返之間需要運送錢財的麻煩,而外商則不行。
彆以為隻有天津和京城有銀行,就隻能在兩個城池之間流通。
隨著商貿的發展,銀行所吸收的商賈儲蓄越來越多,自然有越來越多的商賈交易直接用銀行轉賬。
就算銀行沒有發行銀票,但聰明的商人自然會找到更加便捷的方法,那便是寫信。
通過讓人駐留在天津和京城,以商會為平台,收信人會在收到信之後,親自到銀行轉賬,得到回執單後,再讓商會為見證,將信件連同回執發回去。
如此,就能完成一次遠程轉賬。
看上去很麻煩,但實際操作並不難,而這樣的方式,除了有朝廷的銀行作為大明當前最大且最有信譽的機構外,商會作為衍生的信譽平台,也對商賈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篩選。
如此便也避免了是個人就能做大買賣的情況,從而限製了下海經商的風潮。
當然,也是因為如此,朝廷雖然隨時能夠從商會手中收回這項權力,但卻沒有那麼做。
現在朱祁鈺攤出來的蛋糕很大,足夠很多人參與進來,自然而然,朱祁鈺反過來限製了戶部的權力膨脹。
陳循知道民間竟然利用銀行的係統來操作轉賬,習慣性就覺得這樣不好,很容易產生讓商賈掌握權力後的問題。
可是,就連他也沒想到,聖人竟然直接管都不管,還勒令各衙門不能乾預。
這讓陳循好幾天飯都吃的不香了。
另一邊,朱祁鈺再次收到陳循的奏折,其中條例清晰的羅列了讓商會充當信譽機構的各種壞處。
眼見陳循自己想是想不明白,而因為戶部尚書想不明白,現在也逐漸外溢成侍郎想不明白,再這麼下去,估計就要因此而開一次朝會了。
“興安,宣戶部尚書,陳循進宮。”
朱祁鈺能理解這種明明知道問題,但是放著不解決,在沒想通的情況下,確實讓人很難受,索性就把陳循叫進宮。
比起朝會上的爭論,開一場通氣會更能直接且快速解決問題。
“是,陛下。”
興安躬身,正準備出去,就被朱祁鈺叫住,道:“又不是什麼大事,無需大太監親自去,讓彆人去就行。”
皇帝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解讀,如果就這麼讓興安去宣,那其他人見了,不知道又會想什麼,所以多數傳喚,並不會動用到興安或者舒良這種司禮監頭目。
陳循早就等著聖人的宣見,在得知太監通傳之後,便馬不停蹄趕到景仁宮。
入了宮,被人引到涼亭之處,陳循看到聖人,急步上前,道:“臣,拜見陛下,陛下聖體金安。”
“起來吧。”
朱祁鈺坐在石椅上,招了招手,道:“陳卿坐吧。”
陳循剛一坐下,便開口道:“陛下宣臣,所為何事?”
“明知故問。”
朱祁鈺輕嗬了一聲,道:“再不宣陳卿,怕不是陳卿就要鬨到朝會上了。”
聞言,陳循沒有否認,而是直接開口,道:“臣以為,銀行能辦到之事,無需借用商會之手。”
“什麼都一把抓,真就是好事?”
朱祁鈺說著,給了興安一個眼神,繼續道:“商會雖然借用了銀行體係,可這也不一定是壞事,本就是為了方便商賈,陳卿能確保將其納入銀行體係之後,不會衍生出更多的問題?”
“出現問題,那便解決問題。”
陳循撫著胡須,道:“一旦讓商會借用此而做大,說不定會自建銀行,到時候,問題更大?”
“大?”
朱祁鈺挑了挑眉,道:“到時候,殺了便是,何來大問題?”
“讓商會如此,那便與朝廷,與銀行無關,朕知道,陳卿是怕商賈做大,有了財,便會開始貪權,而若是能控製財貨流通,以此獲取更大權力。”
將陳循心中的擔憂給說了出來,陳循聞言便皺眉,他還是有些不懂。
正說著,興安便捧著一摞卷宗走到涼亭,直接放在桌上,躬身一禮後退下。
朱祁鈺從卷宗中找出一卷,打開後,遞給陳循,道:“再怎麼說,商會都會將錢存入銀行,以此才能進行交易,但有人就無需如此。”
接過卷宗,陳循看了幾眼,手指直接發白,其上記錄著江西陳氏的各種瓷器買賣,在開海之後,更是直接組織船隊下海。
有著陳循這位戶部尚書,江西陳氏很快成為江西商賈的領頭羊,過手的錢財不知凡幾,而且都是存在自己家,還涉及攤派。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看完後,陳循立馬起身,剛要下跪,就被朱祁鈺攔住,道:“不用說什麼知罪,都是人之常情。”
被朱祁鈺給堵住口,陳循十分慚愧,但自己在京城,江西的陳氏狐假虎威,他並不知道。
“曆朝曆代,都禁止官員乃至其親屬從商,可收效甚微,宗族龐大,旁支繁多,隻需要借他人之名,便能風生水起從商。”
朱祁鈺緩緩開口,並指了指座位,讓陳循坐下,才繼續道:“朕倒是沒有禁止,若是能做實業而非攤派高利貸,朕還會鼓勵。”
“可是,相比商會依靠著銀行收取些手續費,如陳氏這般宗族,隻進不出,完全將錢財流通限製在宗族之內,陳卿覺得,哪種更需提防?”
現在陳循可不是以前的陳循,知道經濟流通的重要性,銀行本身就帶有回收貨幣的屬性,若是像陳氏一樣,把錢收到自己家族中,然後挖個坑埋起來,將會極大減少市麵上的貨幣流通。
聞言,陳循咬著牙道:“臣這就安排清查江西商稅,若是陳氏偷稅漏稅,必嚴格處理。”
“隻有江西如此嗎?”
朱祁鈺指了指卷宗,道:“以前不少宗族都是暗自出海,現在能擺在明麵上,陳卿以為會如何?”
還能如何?
沒有人比他們更知道出海的利潤,所以一個個旁支轉身就變成的海商,本就擁有渠道的他們,做生意自然更加簡單。
陳循啞口無言,而朱祁鈺繼續道:“你也知道查商稅,其實不就是以商稅去收割,那麼,商會為什麼就不能如此?”
“比起什麼事情都一手抓,讓商會在前方探路,避免朝廷來背鍋的同時,也能隨時防止商會走歪路,何樂而不為?”
朱祁鈺開門見山,道:“到時候,鍋由相關商會來背,朝廷自可以直接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