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太郎握著明刀,耳邊傳來了勝利的歡呼聲。
可目光所及,遍地的屍體,那些傷兵張著嘴,武藤太郎需要仔細去聽,才能聽到他們不是勝利的歡呼,而是在吃痛呻吟。
往城內看去,士兵揮舞著倭刀,追殺著那些朝北城門逃跑的人。
北門守軍見勢不妙,立刻就開城逃跑。
肥前國軍也沒有追多遠,打下粕屋郡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很快,一個個士兵衝入了各式房屋之中,翻箱倒櫃,尋找著屬於自己的獎賞。
從士兵變成強盜,轉變僅僅是一瞬間,歡呼聲傳入武藤太郎的耳中,猶然變成了惡鬼的嚎叫。
開戰時躲在屋中的倭民,就跟將頭埋在沙地裡的鴕鳥一樣,以為隻要躲在房子裡就能安全。
攻城士兵經曆過苦戰,情緒需要發泄,欲望需要被滿足,因而,將領們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派兵圍住城主府,作為將領以後待的地方,可不能被亂兵給糟蹋了。
武藤太郎在一眾將領的拱衛下來到城主府,裡麵成批跪著尚且存活的人,這些人多是文員,俗稱佑筆。
跪在最前頭的人,雙手捧著總大將的畫押,高舉在頭頂。
踏入城主府後,外邊的吵鬨聲也小了許多。
拿下粕屋郡之後,與禦笠郡互為犄角,肥前軍便控製了一半的築前國。
而粕屋郡將變成肥前軍的橋頭堡,往北進攻,便能劍指遠賀郡。
現在城主府中一切都整整齊齊,和外麵的紛亂格格不入。
武藤太郎看了眼跪地的文員,腳步沒停往裡麵走,親信在城主府外舉起了武藤氏的家徽,宣示粕屋郡完全易主。
在同一個天空之下,長崎迎來了第一批海商。
大明天津官府獲得海圖後不久便直接對外公開,斷斷續續出海的海商,覺得這是難得的機會,有的甚至是改變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地,紛紛朝著倭國進發。
長崎有明軍保護,在海商看來,除了海上的危險外,前往長崎做買賣是不錯的選擇。
更不用說這還是朝廷發布的第一張海圖,可比他們東家自己祖傳的還要清楚,不少新興海商感覺比起靠記憶航海,選擇了依靠海圖航行。
當海商踏上長崎通商碼頭時,放眼看去,皆是各種工地,而讓他們一路航行之後,感覺十分親切的就是在長崎巡邏的明軍了。
朱儀得知海商登陸,和喜兒一同接見了第一批海商,並且帶領海商參觀了長崎碼頭的各種設施。
本來就是商業用的港口,在修繕的時候,還額外搭建了不少倉庫,這倒是給予了海商極大的便利。
同時,朱儀也從海商的口中知道了大明已經接收了耽羅島,並將耽羅島打造成通往倭國中轉站的消息,往後不管是海商還是艦隊,都可以通過耽羅島補給。
至於朝鮮方麵如何反應,現在還尚未傳出消息,不過,朱儀覺得大概率會不了了之。
以大明當前通商的規模,耽羅島納入大明管理之中,對於朝鮮不一定是壞事。
陸仁嘉身旁的護衛,眼中散發著殺意。
似乎隻要陸仁嘉一聲令下,他們就能為其獻上投名狀。
那中年大叔視若無睹,麻木地直視著上首。
“讓客人來家裡做客,不給客人準備椅子的嗎?”
陸仁嘉語氣輕鬆,晃動著雙手,自我感覺是在調節氣氛。
但話音剛落,那宮裝美婦噌的一下子從王座上站了起來,抱著孩子慌亂走下台階。
而陸仁嘉身邊的人更有拔刀的趨勢。
“慢!”
陸仁嘉大喝一聲,頓時如同時間停止了一般。
宮裝美婦抱著小孩兒剛一步踏下台階,護衛刀才拔出一半,身披鬥篷的人雙手正交握在唇前。
大夥兒正吃驚地看著陸仁嘉,定格在原地。
“咳,您坐那,我隨便找個椅子坐就行。”
乾咳一聲,陸仁嘉指著王座說道。
也不知道是哪個小機靈鬼,一下子就為陸仁嘉搬來的靠背大椅。
椅子正對王座,王座在上,靠背大椅在下。
而此時,王座的人感覺渾身難受,椅子上的人卻隨意放鬆。
小孩兒在母親身邊左顧右盼,時而大眼睛眨巴著看著陸仁嘉。
“他們讓我坐您那個位置,您怎麼看?”
陸仁嘉率先打破沉默。
聞言,宮裝美婦頓時挺直了身板,道:“並無不可,隻願陛下放過小女,奴婢願意做牛做馬償還。”
陸仁嘉聞言,眼光遊走於婦人身上。
凹凸有致的身材,化著淡淡的妝容,似乎早已知道王位不保,衣飾並沒有太過華麗。
迎著陸仁嘉調戲的目光,婦人挺了挺胸,這似乎是自己最後能為後代做的事了。
眾人都等待陸仁嘉的回複。
智者,或者說是賢者,渾濁的雙眼,沉默地盯著陸仁嘉,似乎想把陸仁嘉看透一般。
生死定奪,全憑陸仁嘉一人決。
在沉默,各種心思泛濫之中,陸仁嘉目光從婦人轉向那瓷娃娃般的小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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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憑視線的轉換,讓婦人不由得拉著小女孩往自己身後靠了靠。
突然,陸仁嘉一手抬起,指著小女孩,招了招手,道:“過來。”
這舉動讓陸仁嘉身後的不少人鬆了口氣。
年邁的人不由得搖了搖頭,斬草除根,這樣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大人的恐懼,緊緊靠著自己的母親,不斷偷瞄著帶著笑容的陸仁嘉。
宮裝婦人神情悲切,雙眼逐漸泛紅,緊緊抿著嘴。
但是,小女孩看著眉眼帶笑的陸仁嘉,似乎覺得氣氛有些異樣。
抬頭看了母親一眼,逐漸掙脫被緊緊拉著的小手。
感受到自己女兒的反抗,婦人一臉吃驚地低頭看著小女孩。
“娘~”
奶聲奶氣,卻出奇的堅定。
婦人逐漸感覺到無力,緊握的手漸漸鬆開。
當小女孩的身影走在前頭,婦人頓時癱坐在地上。
小女孩邁出步伐,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原本低頭是俯視陸仁嘉,漸漸得,隨著從高處走下,不能再俯視,隻能低著頭,兩隻小手在身前相互糾結。
慢慢地,感覺已經走到了陸仁嘉跟前。
眼前出現一隻細嫩,乾淨的手掌。
抬頭,清澈的大眼睛仰視著陸仁嘉。
兩眼相對,陸仁嘉笑眯眯地看著小女孩,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武珝。”
武珝歪著頭,有點疑惑,她覺得眼前的這位哥哥並沒有那麼可怕,而且還很親和。
“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