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整片天地隻餘下稀稀疏疏的光影。
等到半夜時分,宋沛年雙眼朦朧站在窗邊,看著外麵晃晃悠悠的樹影,伴隨著時不時青蛙的‘呱呱’聲,伸了個懶腰。
來回活動了一番身體,又將抽屜裡的一個文件夾塞進了自己的外套裡,這才輕手輕腳開始翻窗。
一路從二樓的窗台移動到一樓的小陽台上,最後又從陽台那翻了出去,謹慎地左看右看,整理好自己頭上的帽子,這才朝著外麵走去。
隨著宋沛年挨著牆壁朝外走去,一道‘布穀’聲悄然響起,又隨之隱下去,絲毫沒有掀起任何的漣漪。
一夜未就寢的宋鐵根就站在窗前,看著宋沛年偷偷摸摸朝外走去,一直挺立的脊背逐漸佝僂。
他的視線就隨著宋沛年移動,直至雙眼乾澀發紅,直至宋沛年的身影消失,也始終未眨眼。
從回來到現在,他問了自己很多遍為什麼,可是一個答案他都找不出。
身影消失不見的宋沛年又順利翻出了軍區大院的圍牆,習慣反射性左看右看,待確認‘沒人’後,這才繼續大搖大擺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宋沛年前腳剛轉過身,後腳就有一個人影從轉角處出現,看著他的背影對著對講機那邊低聲嘀咕了一句。
其實他很想惡趣味轉身的,但還是忍住了。
宋沛年就在大街上晃悠,誰都不知道他要去哪兒,路過快要收攤的餛飩攤,還給自己點了一碗餛飩吃。
自己的餛飩剛上,旁邊桌子又來了一位客人,正對著他點了一碗餛飩。
一邊吃,一邊看著街道上幾個零星的路人。
等到街上沒有路人的時候,宋沛年這才站起身,繼續往前走。
一直蹲在不同角落裡的幾人,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麻的腿,繼續悄聲跟在宋沛年的後麵。
等再走了大約十來分鐘,所有人都已明了宋沛年最終的目的地——
首都第一科研院。
得到消息早在科研院各處守株待兔的卻遲遲等不到宋沛年的身影,而跟著他的人也突然發現他前行的路線好像有些不對。
不是朝著科研院去的,而是朝著科研院宿舍去的!
科研院宿舍裡住的都是誰?可都是一些國家棟梁!國家重要人才!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心中,也顧不得有可能被暴露的風險,直接打開對講機,對著另一邊透露宋沛年的蹤跡。
於是乎,宋沛年剛走了百來步,就感覺周圍的綠化帶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裝作沒有聽到,利索地翻過院牆,粗略對著周圍掃了一眼,開始朝著目的地狂奔,片刻人影都沒有了。
後麵的人繼續聯係領導,聲音略有些焦急,“領導,目標人物已經翻進去了,3022跟著他的,是驚動保安攔住他還是執行其他計劃,請指示。”
“是否確認他身上沒有攜帶高危險物品?”
“確認沒有。”
“再等等看。”
“收到。”
宋沛年順利找到目標樓,又順利上樓找到自己要找的那間宿舍,他將手剛伸進衣服裡,躲在暗處的3022聽著空中的‘布穀’聲,默默將手放在自己的腰間,摸上槍柄。
剛悄無聲息將槍取出來,就看到月光之下的宋沛年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文件袋,快速塞進下麵的門縫,一瞬間後,利索地轉身離去。
宋沛年沿著老路線一路折回,一路暢通無阻回到軍區大院,又任命翻過高牆,又一路從陽台邊爬回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是有洗手間的,回來後隨便用濕毛巾擦了擦,便立刻倒頭大睡,後腦勺剛沾上枕頭不過十來秒就進入夢鄉了。
宋沛年睡的很是香甜,不過此夜因為他徹夜難眠的大有人在。
首當其衝的便是跟著宋沛年忙活了一晚上的國安同誌們。
其次便是宋鐵根,他固執地等回了宋沛年的歸來,又在等待新審判的到來。
直至天際微微擦亮,宋鐵根轉移陣地去了書房,剛坐下沒一會兒,電話就響起。
熟悉的聲音傳來,“喂,是宋老同誌嗎?”
“是我。”
“我是唐立川,能麻煩你來老地方一趟嗎?”
“可以。”
宋鐵根用滿是溝壑的手搓了搓臉,試圖讓自己更加清醒,連著搓了好幾下,又用手理了理頭發,這才起身出門。
木已成舟,做不到力挽狂瀾,至少要給中繁和躍森父子倆留條後路。
剛出軍區大院,就有一輛吉普車停在外麵等待宋鐵根的到來,車窗搖下,裡麵的人衝他招手。
宋鐵根整理了一下神情,這才朝他走去,“老周,你怎麼來了?”
他口中的老周是個年齡和他差不多的老頭,他倆也算是老戰友了,這些年他慢慢退了下來,老周繼續戰鬥在一線,也是巧,他現在正是國安部的二把手。
周承祖為宋鐵根打開了車門,“先上來再說。”
現在的宋鐵根麵對周承祖莫名有些慚愧,再也沒了往日的自在,也隻是短短一天,宋鐵根感覺自己身子越發不利索,上車的時候還被周承祖給扶了一把。
宋鐵根上車後,拍了拍周承祖的手背,兩人對視一眼,一切都在無聲中。
若不是他倆幾十年的老戰友,他信的過他,又想讓他提前安排好宋家,自己孫子成為間諜的事兒,怎麼可能會透露給他。
周承祖看著一夜之間頭發全白的老友,想了想昨晚的情況,還是開口道,“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宋鐵根唇角勾起一抹諷笑,這笑是笑他自個兒,擺了擺手,“不用安慰我,所有的一切我都能承受,你們該如何就如何,我會全力配合你們的工作。”
自嘲笑出聲,“不瞞你說,若不是我那不孝孫還有點兒用處,我昨天回去就讓他去見祖宗了。”
說完這話,宋鐵根一口氣沒有喘上來,發出了劇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