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隆冬,天空不知不覺又飄起了小雪花,沒一會兒就給院前的枯木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裝。
林婉珺抱著手爐,站在窗前看著外麵飄揚的雪,奶嬤嬤給她寄的那封信再次在她耳邊回蕩。
“...當日我不小心撞破了侯爺和繼夫人的談話,字字句句都是針對夫人的惡計。就連夫人和侯爺的那場婚事,都是他們二人的算計...”
“奈何我貪生怕死,怕戳破此事後,我一家老小從此命喪黃泉...”
“如今彌留之際,奴婢痛不欲生,此生也因隱瞞此事遭到了報應...”
“......”
風聲呼嘯,卷起的雪花飄向了窗邊,林婉珺緩緩伸出手心,幾片雪花飄在她的手中,片刻過後又消融殆儘。
“嘿!”
還在傷懷之中,身側突然就竄出來了個人影,林婉珺緩了緩心神,這才勾起唇角,低頭柔聲道,“相公。”
宋沛年又卷起的話本子戳了戳林婉珺的額頭,感受到阻力,這才哼聲道,“我看你一直在這發呆,好似羽化成仙了一般,我還以為碰到你就如雲煙一般散去了呢。”
林婉珺默默後退一步,捂住額頭,心裡小聲罵了他一句‘牛勁’,這才依舊柔順道,“相公說笑了。”
宋沛年抬眼見她額頭紅了一片,有些不自在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我這也沒有使多大的勁啊。”
林婉珺聞聲本想勾起宋沛年一絲絲‘愧疚’,哪想到她剛抬眼與他對視,就見宋沛年對她呲牙道,“你有事沒事?沒事的話我們該去主院吃年夜飯了!”
今天是除夕,南方這邊講究吃年夜飯,晚上這一頓是最重要的,哪怕再貧苦的人家,這一餐也儘量在桌上擺兩三個肉菜,為來年討個好兆頭。
宋沛年的聲音帶著催促,林婉珺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算了,這人不吃後宅那一套,她還是不要費這心思了,免得最後氣的還是她自己。
於是也不捏著嗓子說話了,用正常語調回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宋沛年衝她點了點頭,然後也沒有等她的意思,大步走在前麵。
林婉珺樂得如此,他擋在她前麵,倒是為她遮擋了不少的風雪。
今年的年夜飯,老宅那邊沒說一起吃,宋夫人也假裝不知,便在自家開了席。
不過今日宋夫人格外開心,雖說今年一年過得頗為‘坎坷’,但今年家裡也算是新添了一口人,席上一直是樂嗬的,席後除開下令給府上的下人們發了賞錢,還給宋家人都準備了一份禮物。
送給宋四爺一個她親手製作的荷包,裡麵裝滿了她在寺裡薅的曬乾了的平安果。
送給林婉珺一幅很適合她的頭麵。
送給宋沛年一套文房四寶,宋沛年捧在手裡,很是不開心,“娘,你會不會送禮啊,你給我送這有什麼用?我又不寫字!”
宋夫人對於自己不中聽的話,要不開口反駁,說不出反駁的話她一般就會開罵,正想發揮,放在腿上的手就被林婉珺給握住,還衝她微微搖了個頭。
宋夫人這才將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又拿起掛在腰間的手帕,假意抹了抹眼角,聲音輕柔,“年兒,娘這些天過得苦啊,現在我都不敢出門,害怕聽到不好聽的話...”
宋沛年嘴巴裡的小黃魚嚼的嘎嘣脆,“那你捂住耳朵出門不就得了。”
宋夫人默默攥緊了拳頭:......
她忍,轉而繼續道,“我從小就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兒,一路順遂,後又嫁給了你的父親,哪想到你父親突然成傻子了,我又突然被皇表舅所不喜而趕出京,我想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古紅顏多薄命吧...”
林婉珺差點將口中的茶水給噴了出來,看著宋夫人那豐腴的身板,你這還薄命?
宋沛年放下手中的小黃魚,用小廝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抬眼看了看外麵漆黑的天,“是今年咱家沒有放鞭炮嗎?這大過年的,娘你還中邪了?要是你真有事兒的話,我去給你泡一碗符水過來,你喝下去?”
宋夫人麵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紅,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隻不過剛站起來,又被林婉珺給按了下去。
林婉珺左思右想,終於開口道,“夫君,我和你打個賭如何?”
說到‘賭’,宋沛年的心思立刻活絡了,也來了興趣,“啥賭?”
“城南那家胭脂鋪子,月月虧損,你可信我在半月內就轉虧為盈?”
宋沛年對家中的產業不熟悉,總結道,“盤活一個鋪子?虧損很多個月,然後你半月內就能將它給盤活。”
林婉珺點點頭,“是的。”
宋沛年將林婉珺看了又看,直到將林婉珺看得渾身不自在,他這才開口道,“我信!”
“啊?”
林婉珺剛提起的一口氣立刻被宋沛年衝散,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原本她想著麵前之人不信,她就和她打賭做給他看,然後他輸了,自己讓他履行承諾,以後好好讀書科舉。
哪想到...
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按照套路來啊!
宋沛年又開始嚼小黃魚,“我看你挺聰明的,應該能行。”
這小黃魚還是宋四爺遞給他的。
在婆媳二人無奈的注視下,宋沛年嚼完了手中的小黃魚,又伸手去接宋四爺遞給他的下一個,手剛伸出去,正好碰到了前來給宋四爺送藥的慶安。
慶安端藥的手一個不穩,湯藥潑灑到宋沛年的手上。
“嘶——”
“燙死我了!”
“沒事兒吧。”宋夫人和林婉珺也站起,湊了過來。
慶安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藥碗,拿起手帕就要幫宋沛年擦手,隻是宋沛年的手已經被宋四爺給抓了起來,不停地對著他的手背呼氣。
“呼呼,不痛。”
“呼呼。”
宋沛年的手微微抬起,藥汁就順著他的手腕往下流,頃刻間就流到了他一直戴在手腕的五彩繩上。
林婉珺接過慶安手中的手帕,用其輕輕擦去宋沛年手上的藥汁,隻是待擦到他的手腕處時,瞳孔瞬間緊縮,“相公,你這五彩繩上的銀絲怎麼變黑了?”
她清晰地記得,剛剛他用書卷戳她腦袋時,露出的五彩繩上的銀絲還閃閃的。
“嗯?”
宋沛年將手從宋四爺的手裡給抽了出來,抬眼看去,五彩繩上麵沾上藥汁的銀絲果然與周邊沒有沾上的顏色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