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沒說啥,畢竟剛剛大隊長和村長都沒說什麼,他又有什麼好說的。
今年是七二年,他已經下鄉四年了,日複一日的勞作中,早就將他身上的銳氣給磨平了。
這位新知青帶著孩子,若是之後有啥矛盾也是之後的事兒,他現在也沒必要出頭,為其他有意見的知青當出頭鳥。
不想折騰,他還是趁著燒火偷偷給自個兒烤個野雞蛋補補吧。
宋沛年剛剛將所有知青都掃了一眼,不同於他們新來的知青還帶著稚氣和活力,這些老知青們應該是乾久了農活,看著都有些麻木了。
果然,不管是種田還是上班都不是啥人過的日子。
新知青們路上幾天,今天又轉了幾趟車,老知青們上了一天工也累得慌,沒心思交際啥的,紛紛草草洗漱開躺睡覺。
宋沛年也是如此,他用冷水洗臉洗腳後,兌了一點點溫水給小鐵錘簡單擦了擦就將他塞到炕上了。
兩叔侄剛躺下不過三分鐘都進入了夢鄉,讓一旁林洪彬將想說的話都咽下去了。
這小孩應該不尿床吧。
伴隨著這樣的想法,沒一會兒他也睡著了,長長的宿舍全是此起彼伏的鼾聲。
晨光熹微,宋沛年聽著周邊知青窸窸窣窣起床的聲音,揉了揉眼睛。
本該精神滿滿的他,此刻眼下烏黑,一看就是沒有睡好。
林洪彬見狀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宋知青,你沒有睡好嗎?”
宋沛年不可見地歎了一口氣,但說出來的話卻恰恰相反,“睡得挺好的。”
林洪彬有些不相信,又打量了宋沛年一眼,一看就是沒有睡好。
宋沛年瞧見林洪彬那打量的眼神,隻得道,“我睡覺淺。”
林洪彬張大了嘴巴,什麼意思?難道宋知青在內涵他睡覺打呼嚕?
可是他睡覺不打呼嚕啊!
宋沛年沒有察覺林洪彬在自我懷疑,他給還在睡覺的小鐵錘捏了捏被角,然後出宿舍洗漱了。
焦大軍一邊刷牙,一邊對著新來的知青們道,“大隊長應該後天才會叫你們上工,這兩天你們可以置辦所需的東西,每天早晚各有一趟回村的牛車,有時候也會有拖拉機,不過要看村裡的乾部出不出去辦事。”
“今天你們可以去將糧食領了,村裡提前支給你們的,年底從你們工分裡麵扣。”
焦大軍說完之後,靜默一瞬繼續開口,“糧食領回來之後,正好將你們昨天用的口糧還給我們老知青。”
現在糧食金貴,沒人會白給彆人吃,新知青們聞言紛紛應好。
焦大軍見狀心下滿意,又說了一些注意事項和以後輪流做飯的事,便不再開口說話了。
不一會兒小鐵錘也醒了,宋沛年用熱水給他泡了一杯麥乳精當作早飯。
林洪彬進來後詢問宋沛年要不要同他們一起去鎮上置辦東西,宋沛年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東西都帶的齊。”
昨天顛的他屁股都疼,他打算讓坐車的陰影緩一緩再說。
這話落在林洪彬腦海裡又是另外一層意思,他覺得宋知青可能沒啥錢了,不免有些同情地看著叔侄二人。
宋沛年被這同情的目光看得一臉懵,不過也沒說啥解釋。
宋沛年不去鎮上,林洪彬又去找盛誠,得到了同樣的答案,他也不去,最後林洪彬無奈隻有跟著其他新知青一起去。
盛誠主動找上宋沛年詢問他接下來的打算,宋沛年揉了揉眼底的青烏,皺眉開口,“我想去找大隊長問問有沒有空房子可以租的,我覺淺。”
盛誠聞言心念一動,不動聲色壓下心中想法之後才道,“確實,若是長期睡眠不好,對身體傷害很大。”
宋沛年苦笑著附和,彎腰從包裡翻出兩包煙和半斤紅糖。
盛誠見狀也翻出了一瓶水果罐頭和一瓶肉罐頭,自顧自就將決定做了,“我和宋知青一起去吧。”
宋沛年挑了挑眉,“盛知青也想搬出去住?”
盛誠‘嗯’了一聲,想說自己也覺淺,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他麵色紅潤睡得好,隻能道,“我不習慣與人同住。”
“那我們晚上一起去找大隊長問問?現在白天大隊長應該在上工。”
畢竟白天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去送禮走後門。
“好。”
宋沛年又道,“那我們現在出去轉轉。”
同樣得到了盛誠的一個‘好’字。
宋沛年帶著小鐵錘,盛誠與他們並排走在一起,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就這麼走到了一起。
兩人都十分默契在村子裡走,見到打量他們三人的村民也沒有開口詢問大隊長家在哪兒。
宋沛年抱著小鐵錘東看看西看看,餘光中盛誠的目光也一直在上工的人身上搜尋。
雖然極力掩藏了,但還是被眼尖的宋沛年給察覺到了。
這小子家中也有下放的人?
不會吧,這麼小眾的賽道也被人給闖進來了?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宋沛年感覺到懷裡的小鐵錘一下子繃緊了身子,順著小鐵錘的目光看過去,三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正是小鐵錘的大哥和兩個雙胞胎姐姐,宋沛年十三歲的大侄子,兩個十歲的大侄女。
還不等宋沛年有何反應,大侄子快速將兩個妹妹給拉走了。
三個孩子全都瘦弱的不像樣,三人背上背著能裝下他們仨的大背簍,裡麵塞滿了豬草,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眼底聚滿淚花,又被快速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