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登將調查報告輕輕放在陳北安麵前的金屬桌麵上,紙張邊緣在空調風裡微微顫動。
報告裡夾著三張泛黃的便簽,是養老院幾位老人的手寫證詞,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股急切——“王安時總盯著女義工的裙子看”“上次見他堵著劉悅在洗衣房門口,不知道說什麼”“劉悅那姑娘後來好幾天沒敢來,問起就紅眼睛”。
陳北安指尖劃過“王安時”三個字,抬頭看向審訊室的單向玻璃。
玻璃那頭,穿灰色西裝的男人正頻繁摩挲著袖口,原本梳得整齊的頭發垂下幾縷,遮住了眼底的慌亂。
他麵前的搪瓷杯裡,熱水早就涼透,杯壁上凝著的水珠順著杯身蜿蜒而下,在桌麵上積成一小灘水漬。
“帶進來吧。”陳北安將鋼筆彆回口袋,金屬筆帽碰撞的脆響在安靜的審訊室裡格外清晰。
門軸“吱呀”一聲輕響,王安時被輔警引著走進來,腳步虛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剛坐下,椅子腿就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驚得他猛地攥緊了褲縫。
空調風掃過他的額頭,細密的冷汗瞬間聚成水珠,順著太陽穴往下滑,在顴骨處留下一道亮晶晶的水痕。
“劉悅生前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麼?”陳北安的聲音沒有起伏,目光卻像探照燈般鎖在王安時臉上。
王安時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飄向牆角的監控攝像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西裝下擺。“這個我不太清楚,應該沒有吧。”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語速突然變快,“她一個年輕女大學生,每天除了學習就是吃喝玩樂,還有來養老院當義工,應該沒有什麼煩惱或者其他異常。”
“吃喝玩樂?”陳北安挑眉,將那份調查報告推到他麵前,“據我們了解,劉悅每周三次來養老院,每次都帶著自己煮的粥給失能老人喂飯,晚上還要去兼職家教,她哪來的時間‘吃喝玩樂’?”
紙張上的證詞突然刺入眼簾,王安時的臉“唰”地白了,放在膝上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
他慌忙拿起搪瓷杯,想借喝水掩飾慌亂,卻因為手太抖,涼水灑了大半在褲子上,深色的水漬迅速在灰色布料上暈開。
陳北安沒有理會他的窘迫,指尖在“猥褻舉報”那一頁重重敲了敲:“聽說你前幾天試圖猥褻劉悅,有這麼一回事嗎?”
這句話像驚雷般炸在王安時耳邊,他猛地抬起頭,撞進陳北安犀利的目光裡,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瞬間癱軟在椅子上。
冷汗浸濕了他的襯衫後背,貼在皮膚上涼得刺骨,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徒勞地搖著頭。
“應該不是吧……”半分鐘後,他才擠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辯解,聲音細得像蚊子叫。
“什麼叫應該不是?”陳北安猛地拔高聲調,手掌重重拍在桌麵上,鋼筆和搪瓷杯都震得跳了起來,“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所以到底是不是?”
威懾力瞬間灌滿了狹小的審訊室,王安時的肩膀劇烈顫抖起來,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
他雙手捂住臉,指縫裡漏出壓抑的嗚咽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通紅的眼睛裡布滿血絲:“是是是,的確……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那天下午她在整理老人的衣物,我……我就是覺得她長得好看,想跟她處對象,拉了她一下手,真的就一下!”說到最後,他突然提高音量,像是在說服自己,“男未婚女未嫁的,我這頂多算是在追求她,不算性騷擾吧?”
陳北安盯著他躲閃的眼神,在筆記本上寫下“態度狡辯”四個字,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格外清晰。“追求?”他冷笑一聲,“據證人說,劉悅明確拒絕你後,你還堵在她回學校的路上,威脅她‘再不聽話就讓你在養老院待不下去’,這也是追求?”
王安時的臉瞬間失去血色,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劉悅攥著書包帶,眼神裡滿是恐懼卻又透著股倔強,說要去報警。
他當時隻覺得煩躁,揚手推了她一把,看著她摔在路邊的積水裡,心裡還罵了句“不知好歹”。現在想來,那竟是他最後一次見她。
“劉悅的死,你到底知不知情?”陳北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