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肖旺領著人攔住彭宇的去路,似笑非笑地道:“幾位這是要準備不辭而彆嗎?”
彭宇笑嘻嘻地道:“府裡吃得好睡得暖,又有好酒喝,咱們哪裡舍得離開,不過是在府中待得氣悶,準備去街上透透氣,再說我們幾個衣裳臟兮兮的,雖然李都督不嫌棄,但咱們也不能失禮,肖大哥可知道哪裡有實惠的成衣店?”
“是我誤會了,”肖旺的目光透過他的肩頭,看向一眾人,目光複雜難明:“不過即便大家想走,行李也不要了嗎?”
彭宇一怔。
肖旺將道路讓開,身後兵丁提著大包小包,眾人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有敢上前的。
肖旺一揮手,兵丁走上前,將韓明章搜刮的行李一一交還眾人,肖旺道:“看看有沒有少東西?”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將包袱打開,小心檢查一番,放心道:“一件不差,肖大哥費心了。”
“那就好。”肖旺笑了笑:“再與大家說個好消息,小穀捕頭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方才托人回來報信,與諸位城外會合,二爺知道大家各有要事,雖有不舍但也不便強留,特意囑咐我奉上川資路費,以解各位燃眉之急。”
話到此處兵丁從懷中取出腰橐,不容分說塞到眾人手中。
彭宇托著沉甸甸的腰橐傻了眼,看向老吳和牛大力,兩人也是一臉茫然,事情的發展與穀雨的預測天壤之彆,幾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大光頭收到的是一張銀票,麵額竟有二百兩,這些錢足夠他在遼陽或者廣寧買一套頂好的宅子,他愣愣地看著肖旺,肖旺笑道:“這錢是二爺代韓明章賠給寧掌櫃的,以後若是還有難處儘管來李府。”
大光頭嘴唇發白:“這...這也太多了...”
肖旺將他的手推回:“二爺的心意,收好了。各位,”他籠著手恢複了正色:“韓明章一事,二爺記在心中,這件事一定給大家一個交代。”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好事弄得不知所措,直到上了馬車,坐在軟塌上,聞著似有若無的麝香,還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乖乖,”鄒大哥站起坐下,嘖嘖稱讚:“這馬車好得很,該是李都督的座駕吧。”
馬蹄得得,穿梭在擁擠的街上,車夫揮動馬鞭將車子趕得四平八穩,車廂之中寬敞明亮,一乾人等坐在馬車上也絲毫不覺擁擠。魯能將腰橐打開,兩眼登時瞪得溜圓:“這位李都督財大氣粗,咱們生受得起嗎?”他手心中托著兩個沉甸甸的銀錠,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眾人紛紛打開腰橐,驚呼與讚歎此起彼伏。
大光頭湊到彭宇身邊:“小穀可交代了其他的?”
彭宇嘬嘬牙花子:“他可沒預見到這一出,”看了看大光頭:“怎麼,你還嫌錢不夠多嗎?”
大光頭目光幽幽:“我是怕有命賺,沒命花。”
“嚇!”彭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大光頭壓低了聲音:“這件事我也拿不準,你是穀雨的愛徒,應該學了不少本事,可有什麼計較?”
彭宇抓耳撓腮:“唔...要不然咱們逃了吧。”
大光頭搖了搖頭,挑起窗簾看出去,馬車正行駛在熙熙攘攘的街麵上,士兵、平民在青石板上來來往往,顯得擁擠不堪,不過在看到馬車的一瞬間全數自覺讓開道路,大光頭沉吟道:“萬一是咱們多慮了,折了李都督的麵子,你不怕嗎?”
彭宇狠狠地道:“萬一是真的,咱們命都要沒了,還管他的麵子嗎?”
大光頭忽地笑了笑:“行,既然彭捕頭這般說了,那就聽你的。”
彭宇回過味來,頓時氣得齜牙咧嘴:“你這廝太狡猾了,”他看著轎簾前的身影:“廣寧城裡李家說了算,咱們不觸他的黴頭,等出了城再溜之大吉。”
大光頭比了個大拇哥:“彭捕頭高見。”
兩人悄聲計議,一旁的老吳和牛大力聽得清清楚楚,兩人互相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大光頭瞥眼一掃:“那李如柏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大人物的架子,請你好酒好肉,臨了又送盤纏,就以為他不會害你了對不對?”
老吳和牛大力被說中了心思,老吳辯道:“小穀捕頭曾說過隻要將行李還了給咱們,那便說明李都督沒有惡意,咱們...那個...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牛大力也道:“咱們不告而彆,李都督知道了定然不忿,他若是寬宏大量,心中咒罵幾句也便過了,但要是記恨在心,給咱們穿小鞋...彆忘了戰場之上可有不少遼東兵。再說小穀捕頭明明已經托人送信,教咱們與他城外會和,咱們那個...是不是多此一舉了?”
大光頭抱著肩膀往椅背上靠去,糾結半晌始終拿不定主意,苦惱地道:“我一個跑堂的能拿什麼主意,這原本是穀雨那廝該做的,這小子偏要節外生枝,將這難題留給我們幾個!”
“正是,這王八蛋!”彭宇同樣陷入苦惱中,他用牙齒咬著拇指,緊張地思考著。
“出城了。”牛大力忽地輕聲道。
馬車在城門前經過短暫停留後便出了城門,待離開人群上了官道,彭宇忽地站起身來撩起轎簾,在那車夫肩上拍了拍:“老哥,穀捕頭可說了要在哪裡見麵?”
車夫操著濃重的遼東口音:“說了,前麵不遠有個山坳,再走二裡地便到了。小穀捕頭此刻應該也正在往回趕呢,小兄弟,莫要心急。”
“哦,”彭宇索性坐在他身邊,裹了裹衣裳,縮起脖子:“老哥,你知道這穀雨是誰不?”
車夫搖了搖:“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他是個人物嗎?”
“來頭不小,天下第一捕快。”彭宇比了個大拇哥,又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誰嗎?”
車夫笑道:“難道也是個大人物?”
彭宇笑嘻嘻地道:“我是他的徒弟,你說大不大?”
車夫忍著笑湊趣道:“那定然是大的,至少也是天下第二。”
彭宇又道:“我跟在穀雨身邊,本事沒怎麼學會,但對他卻有兩分了解,他這人膽小如鼠,行事謹慎,最忌陣前變卦,你可知他昨晚便與我等約下了要在城外五裡處的涼亭見麵。”
車夫臉色微變,與彭宇眼神一碰,忽地揮肘向他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