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老兵伸手攔住了他:“不管出了什麼事也不能糟踐自己的身子,連鞋也不穿,這雙腳你是不想要了嗎?”向那年輕士兵努了努嘴:“栓娃,去找雙鞋來。”
栓娃答應一聲,跑著去了。
“不必...”穀雨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老哥按在地上:“小兄弟,看你穿著也該是老營的兵,不過倒是麵生得緊,哪個營的?”
穀雨欲言又止,對麵那老兵道:“人家不願意說就算了,老王,偏生你最愛瞎打聽。”
穀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叫穀雨。”
“小穀啊,你和栓娃年紀差不多。”老王給穀雨盛了一碗熱湯不容分說塞到他手中,炙熱的溫度讓穀雨冰涼的手漸漸恢複了知覺,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見幾個老兵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擠出笑容:“各位老哥哥,教你們擔心了。”
對麵那老兵確實是這夥人的伍長,名叫齊通:“年輕人,可是知道去前線,害怕了?”
穀雨一怔,這時候那栓娃走了回來,將一雙靴子丟給穀雨:“咱們倆個頭相仿,應該合適。”又拿出一件夾襖,一並給了穀雨。
麵對這份陌生的熱情,穀雨頗為難堪,忙不迭推辭,被幾人強迫著穿了。
“合適。”老王眉開眼笑。
他很像巷子裡看著自己長大的那些叔伯長輩,遇到欺負了為自己打抱不平,幫親不幫理,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但是讓穀雨莫名安心。
而身旁的栓娃則讓他想起了吳海潮,永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能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你。
他眼圈泛紅,吸了吸鼻子。
齊通還以為說中了穀雨心事,沉著臉道:“咱們是老營的兵,當年祖輩們跟著永樂爺打天下,三千鐵騎南征北戰,馬革裹屍,還沒從怕過哪個,人家總說咱們京營的兵承平日久,早就不會打仗了。要我說他們懂個屁,老虎老了仍然是老虎,便是腿腳沒以前利索了,頭腦沒以前好使了又怎樣,咱們身體裡流著祖輩的血,麵對敵人是要張嘴吃人的!”
穀雨張了張嘴,但他最終選擇了沉默,用力地點了點頭,他將熱湯一飲而儘,遞給栓娃:“栓娃,勞煩再給我來一碗。”
“終於緩過勁來了,”老王笑起來:“知道餓是件好事。”
“叔,沒湯了。”栓娃在見底的鍋底翻了翻,不滿地看向老王。
說到此處,恰好一行民夫推著獨輪車遠遠走來,車上堆著摞得小山高的乾糧,缺糧的兵丁招招手,民夫便從車上取下一袋巴掌大的布口袋遞過去。這些乾糧皆是沿途官府征調而來,布口袋中的乾糧足夠一個兵丁食用三天。
老王招了招手:“這廂來。”
民夫答應一聲,當即便有兩人推著獨輪車走來,穀雨的眼睛漸漸睜大:“胡老丈!小玉姑娘!”
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兩人也幾乎是在同時看到了穀雨,胡老丈停下了腳步,胡小玉則眼圈泛紅,相比於胡老丈的木訥,她的眼神則要複雜得多,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仿佛藏了千言萬語。
穀雨咧嘴笑了笑,胡小玉拔腿跑向他,她在人群中穿梭,轉眼間便已來到穀雨麵前,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穀雨身子一僵,胡小玉鎖緊雙臂,哽咽道:“你這渾蛋跑到哪裡去了?”
胡老丈推著獨輪車趕來,將乾糧分給老王,老王一眾兄弟正看得津津有味,心不在焉地接過來,嬉笑道:“難道小穀是為情所困嗎?”
胡老丈痰嗽一聲,穀雨將胡小玉推開,向胡老丈尷尬地笑了笑:“胡老丈,你們怎麼進了軍營?”
原來胡家爺孫遭遇襲擊後便鑽入林子,身後刺客窮追不舍,兩人慌不擇路沿著山坡跑去,卻一不小心跌下山來,幸好積雪厚重,才沒摔出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