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瞻與張峰策馬返回城外大營時,暮色已漫過雪原。
營地搭建完畢,已不複白日喧囂,將士們大多歸帳歇息,隻有巡夜的哨兵握著長槊,在轅門與各營之間往來穿梭,甲葉碰撞的脆響,在寂靜的雪夜裡格外清晰。
兩人並轡而行,直接去了玄龜軍大營主帳。
帳內,裴恪正與劉安和柳磬圍坐在炭盆前閒談,見項瞻進來,連忙起身見禮。
項瞻與他們寒暄幾句後,開始說起正事,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的北豫輿圖交給裴恪,點著餘山縣的位置,讓他親自挑選三個得力斥候,前往調查方令舟的動向。
見裴恪出帳,張峰揉著發僵的耳朵湊過來:“就派三個人,是不是少了點,彆折了弟兄。”
項瞻不置可否:“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讓他們喬裝成流民混入城裡,更好掩人耳目。”
一旁的劉安將一切聽在耳裡,麵帶猶豫,似是經過一陣深思熟慮,才抱拳說道:“主公,末將請命,前往餘山。”
“你?”項瞻微微一怔,隨即老氣橫秋的拍了拍劉安的肩膀,笑道,“靜和,我知道,你初入義軍,急於立功,但功不是這麼立的,什麼人乾什麼事,你……”
“主公,”劉安打斷項瞻的話,一臉鄭重,“您或許不知,末將本就是斥候出身,曾是劉耿軍中斥候營郎官,當初受他賞識,正是因為,因為……”
他支支吾吾,在項瞻充滿疑惑的凝視下,終於說道,“正是因為燕將軍進攻冀北時,是末將探查到了義軍動向,確認了各縣失聯的真正原因。”
項瞻的手頓在劉安肩膀上,一臉愕然,盯著劉安好一通打量,一旁的張峰也是目瞪口呆,唯有柳磬不知道怎麼一回事,顯得有些茫然。
劉安沒理會眾人心態,再度抱拳:“所以,末將請命,前往餘山縣查探。”
項瞻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張峰,又問劉安:“你確定要去?”
劉安沒有回答,卻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既然如此,那你就一起去吧。”項瞻當即不再猶豫,因為他知道,義軍起事之初,燕朔兵不血刃攻占各城的手段是多麼高明,能在那種情況下探查到消息,絕不是一般的斥候。
劉安見項瞻同意,心中大喜,連忙行了禮,快步出大帳尋裴恪去了。
“嘖嘖,真沒想到,他還有這個本事。”張峰盯著帳簾,不住咋舌。
項瞻也是默默點頭,有那一瞬間,居然生出把劉安安排進玄衣巡隱的想法,可轉念一想,已經答應他歸入燕朔帳下,又連忙把這個想法驅散。
他收回思緒,看張峰已經坐下,正使喚柳磬給他揉肩,不禁無奈搖頭:“唉,我去看看姐姐,不打擾你們師徒了。”
張峰撇撇嘴,嘲弄的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我敢保證,你一定碰一鼻子灰。”
項瞻沒搭理他,獨自出了大帳。
鳳翥軍的營帳設在大營東側,與玄龜軍相鄰,中軍主帳外立著幾名神色肅穆的衛兵,帳內隱約透出燭火的亮光。
項瞻剛走近,就被衛兵攔下:“主公,林將軍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入內。”
“任何人?”項瞻微微蹙眉,一把推開衛兵,掀簾而入。
帳內,林如英正坐在案前,麵前攤著一本花名冊,指尖劃過一個個被紅圈圈出的名字,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絲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