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拉著荀羨,前後腳出堂,風卷進門檻,吹得荀羨衣袍掠起。
他臨去回眸,目光越過廖平安,在項瞻臉上停了一瞬,似想再辯,可在張峰的催促下,終究隻化作一聲長歎。
這一場言語交鋒落幕,也不過用了短短半個時辰,項瞻命王越連夜送走廖平安,也讓裴恪等一眾“看戲”的義軍諸將各自回營,堂內便隻剩下赫連良平與林如英。
有侍女奉了茶,項瞻自顧自飲用,赫連良平與林如英卻沒有喝,二人對視了一眼,赫連良平問道:“你要招攬荀羨?”
項瞻放下茶盞,不答反問:“大哥覺得如何?”
“怕是不容易。”赫連良平沉吟道,“方才堂內對峙,他明知廖平安投機,卻仍護其體麵,提及方令舟時雖有不滿,卻句句繞著豫州百姓四年安穩,此人心裡,百姓是根,方令舟是他認定的護根之人,隻要他沒親眼看見方令舟棄百姓,這執念就斷不了。”
“大哥看得通透。”項瞻勾唇輕笑,“可正是這份護百姓的執念,才值得我們費些功夫。”
赫連良平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他知道項瞻既已看透,必已有後續盤算,無需自己多勸。
項瞻則又問林如英:“姐姐,我許諾方令舟交出北豫全境,就放方好離去,你是否惱我?”
“他不會答應。”
“萬一呢?”
“萬一?”林如英蹙眉,下意識看了眼赫連良平,見他也是麵帶疑惑的看著項瞻,心裡不由得突突狂跳,“小滿,你如何認為,方令舟會拿自己的基業,換取方好一人?”
“我不確定,隻是在賭而已。”項瞻微微搖頭,頓了下,還是想確定林如英的想法,“我隻是想知道,我作出這個承諾,你會不會惱我?”
“不會。”林如英回答得很乾脆,“要是用一條命,真能換取這麼大的地盤,值!況且你也答應過我,會讓我親手砍下方令舟的頭,我不看過程,隻要結果。”
“哈哈哈……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項瞻放聲大笑,將熱茶一口飲儘,而後起身來到二人中間,“大哥,姐姐,你們喝完了茶就回營吧,年節要到了,也犒勞犒勞將士們,我去一趟縣府。”
……
夜漸漸沉下來,冷風驅不散年關的熱鬨。
而刺史府後宅,卻顯得異常冷清。
東廂,燈火昏黃,窗外月夜清冷,偶爾傳來巡夜兵甲的“嘩啦”聲,荀羨獨坐案前,麵前擺著一冊《左傳》,卻半頁未翻。
便在此時,門被輕叩三聲。
“誰?”
“故人。”
荀羨怔了怔,起身開門,寒風挾著霧氣灌入,燭火猛地搖晃,映出李曄肩頭薄薄的一層白霜。
“李縣令?”荀羨苦笑,“深夜前來,可是為做說客?”
“非做說客,隻送壺酒。”李曄抬手,亮出懷中一隻青釉小壺,“子慕先生孤身在此,未免太過無趣,在下不請自來,欲與先生炙酒閒談。”
“李縣令有心了。”荀羨側身讓他進門。
二人對坐,酒過三巡,舌尖火辣,話頭也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