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至,天空沉得像一口倒扣的鐵鍋,項瞻與赫連良平踏著月光,策馬前往城外營地。
演武場中,甲葉鏗鏘,二十餘員校尉以上將領橫站一排,身後是數千義軍精銳,手中火把連成一片,將黑夜照得猶如白晝。
點將台上,項瞻居中,赫連良平與裴恪居左,林如英與張峰居右,麵前擺著一張帥案,案上鋪著北豫輿圖,圖角放著一壺令箭。
項瞻手一揮,台兩側鼓聲驟停,他環視台下眾將,微微一笑,朗聲道:“方令舟既舍得割肉,咱們就得把肉吃進肚子裡,南亳、淮寧、平縣,三口吞下去,諸位要是不甚噎住嗓子眼兒,可就鬨笑話了。”
台下一陣哄笑,項瞻給了赫連良平一個眼神。
赫連良平頷首,向前一步,聲音不高,卻壓得住滿場:“三縣同期換防,最怕方令舟半撤半留,把一些爛攤子甩給咱們,因此——”
他先抽第一支令箭,“賀羽,賀觀!”
二人同時出列抱拳:“末將在!”
“各率本部輕騎一千,今夜二更出發,天亮前抵南亳,方軍若開城而走,不必阻攔,若有一兵一卒返身,馬蹄踏營,不必請命!”
“得令!”
“林如英!”赫連良平第二支令箭遞出,“嫂夫人可領鳳翥軍,押送方好同行,明晚紮營南亳西崗,看緊人……也看緊自己的心。”
“末將省得。”林如英接過令箭,眸底寒星一閃,頓了頓,又補充道,“若方令舟敢借女兒做幌子,藏兵反撲,或暗中傳信讓方好攪局,末將不會請命,鳳翥軍的刀,會先斬了這餌,再破他的局。”
赫連良平挑了挑眉,微微頷首:“還是那句話,看緊自己的心。”
說罷,抽出第三支令箭,“賀翊、賀翀。”
“在!”二人並肩踏出。
“淮寧有水路通漕,糧草有半數存於水寨,方軍若燒倉毀船,冬春糧秣便斷。”赫連良平將令箭遞出,“你二人各領本部輕騎一千,分南北兩門入城,先占倉、再占碼頭,有敢縱火者,就地格殺!”
“是!”
“廉澄、王越!”
“末將在!”
“平縣雖小,卻卡在驛道腰眼。”赫連良平抽出第四支令箭,“你二人帶本部輕騎一千,入城後立刻接管烽燧、鋪兵、馬廄,凡傳信者,先驗符後放行,若遇方軍有人欲行不軌,及時格殺,凡敢延誤軍機者,軍法從事!”
令箭一支支飛出,場中腳步雷動,須臾,得令的眾將散去,演武場上的人少了一半。
赫連良平把最後一支令箭捏在手裡,抬眼望向角落:“李曄,荀羨!”
“屬下在。”
“文職隨軍,首在穩定民心。”赫連良平一臉認真,“三縣能否安穩度過,關係到後續接收事宜,百姓若聞換防二字就逃,咱們接下的便隻是空城。”
他將令箭交給李曄,“你同荀先生謄寫安民告示,加蓋主公大印,四更前雕版,五更便隨騎兵發出去,就一句話:開倉放糧、免賦三年,凡有敢擾市肆者,抄家滅族,不論身份!”
“公子放心,屬下必當竭儘全力。”李曄雙手接過令箭,對著荀羨拱手笑道,“一切可就仰仗子慕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