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好一番以退為進。”項瞻冷笑,“你若真憐族人,何至於抗命不赴?既畏族滅,當初又何必貪婪橫斂?今日舍身,不過求名,卻仍把「仁義」二字當作籌碼,可惜……”
他一勒馬韁,緩步上前,直至與畢騫馬頭相錯,兩膝幾乎相貼,“把劍放下!”
畢騫怔住,劍尖仍抵在喉前,手下因項瞻怒斥哆嗦了一下,鮮血瞬間沿著劍刃鋒口滲了出來。
項瞻微微皺眉,手臂一抬,破陣槍斜挑而出,叮的一聲脆響,長劍飛落。
“你!”畢騫一手捂著脖子,一手指著項瞻,“我已經負荊請死,你難道非要趕儘殺絕?”
“趕儘殺絕?”項瞻嗤笑一聲,俯身過去,聲音壓得隻有兩人可聞,“你們這些世家大族,沒有一個是乾淨的,我早晚會將你們儘數鏟除,你畢家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
他又坐直身子,冷冷說道,“你畢氏家大業大,但這家業怎麼來的,你心知肚明,我要的不過九牛一毛,可你卻連一根都不舍得拔下來。”
他向身後招了招手,赫連良平便策馬來到他身邊,從懷裡掏出一本賬冊遞了過去。
項瞻接過,卻是看也沒看,猛地甩在畢騫臉上:“海嘯失機,致瘟疫蔓延,亡者逾萬;圈占民田三千四百畝,盤剝佃戶,打傷致殘餓死上百人;侵吞漕運近百萬兩,並勾結鹽梟,坐分紅利無數……”
“你你你,住口!”畢騫冷汗岑岑,瞥了眼那賬冊,又指著項瞻質問,“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與你何乾,你……”
話到一半,赫連良平倏地拔劍,劍鋒飄過,指著項瞻的那隻手瞬間噴出血柱。
畢騫愣了一下,兩息之後,才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捂著斷腕摔落馬下,哀嚎聲響徹人群。
圍觀的百姓同時發出一聲驚呼,而後齊齊後退了幾步,赫連良平卻仍是一臉平靜,甩了下劍,收回劍鞘。
“聒噪,狗爪子不想要,我就幫你一把。”他淡淡說道。
畢騫卻是沒有聽見,捂著斷腕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打滾,臉色早已蠟白如紙。
這突如其來的一劍,也是讓項瞻打了個哆嗦,他瞥了赫連良平一眼,咂咂嘴,又看向畢騫:“你想死,我一定會成全你,但卻不會讓你自儘。”
“賀羽!”
“在!”
“入城,將畢氏一族合家老小儘數抓來,並昭告全城百姓,來此聽審!”
“是!”
賀羽聞令而動,兩千龍驤軍輕騎,隻留一百護衛在項瞻與赫連良平左右,其餘兵馬儘數向城門湧去。
畢騫聽到項瞻命令,哪還顧得上疼痛,強撐著爬起,怒視項瞻:“豎子,你要乾什麼?”
“乾什麼?”項瞻瞥了他一眼,望向騎兵的背影,笑道,“先殺儘你畢氏族人,再把你畢氏祠堂改成馬廄,然後,把你三百年祖宗牌位,劈了當柴燒。”
“你,你你……”畢騫麵色慘白,唇角顫抖,“我畢氏一族雖非清流,但也詩書傳家,你如此殘暴,難道不怕天下士子對你口誅筆伐?”
“哼,士子?”項瞻冷笑,“一碗清水,會因一滴墨而變黑,而一硯墨,卻不會因一滴水而變清,你口中的那些士子,就是這黑墨!”
他猛地抬槍指著畢騫,“我最恨這類偽君子,從冀北殺到兗州,被我踩在腳底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多一些我也殺得動……把你的嘴閉上,不然,你見不到你一家老小!”
畢騫被這一聲低喝震得渾身一顫,喉頭滾動,卻再沒敢發出半點聲音。
血順著他斷腕處汩汩而下,滴在乾裂的泥土上,砸得塵土飛濺,也砸得圍觀百姓心頭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