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瞻頷首，又問：“你們村，還掛大召旗麼？”
阿九搖頭：“皇帝都沒了，還掛啥啊，前天剛換的項家軍的旗，縣裡還來了軍官，說是免三年稅糧，可我爹不信，說換不換旗都一樣，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項瞻挑了挑眉：“你也不信？”
阿九沉默，似是在認真思考，想了一會兒，撇撇嘴，搖頭說道：“不信。”
“為啥？”
“還能為啥，怕了唄。”阿九已經將一張大餅吃完，盯著項瞻手裡的瞄了一眼，又連忙移開。
項瞻見狀，把自己手裡的餅遞過去。
“不不不……我吃飽了，大哥你才吃兩口。”阿九連連擺手，起身來到溪水邊，一捧捧吸溜了幾口，而後抹著嘴巴，佯裝打了個飽嗝。
項瞻也是挨過餓的人，怎會看不出阿九真飽還是假飽，見他雖然餓，卻不貪心，便起身打開鞍前的另一個布包，又從裡麵掏出四五張大餅。
“過來吃吧，管夠。”
阿九雙眸頓時一亮，雖然不好意思，可還是管不住手去接。
溪邊夜靜，隻餘蟲聲與水流，青驍在一邊吃草，二人並肩坐在石頭上，啃著大餅。
“為啥不信？”項瞻追問。
阿九囁嚅道：“聽咱村裡老人說，這天下都亂了上百年了，義旗換了一茬又一茬，換得越快，咱們越苦，大召朝厲害吧，都建國出了皇帝了，不還是二十多年就垮了？”
他又撇了撇嘴，“誰知道項家軍能撐到啥時候，彆看他現在威風，剛剛滅了朝廷，連皇帝都抓住了，那他往後是不是也要當皇帝？這一當皇帝，是不是還要打仗？一打仗，誰能知道他能打贏還是打輸？不管他輸贏，是不是又要征兵征糧，咱們不又要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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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連珠炮式的發問，讓項瞻一時有些恍惚，明知故問：“你說的他是？”
少年左右觀望，像是怕人聽見似的：“就是項家軍的主公，叫，叫……”
“項瞻。”
“對對對，項瞻。”阿九停下吃餅的動作，呢喃道，“聽說他才十八歲，就能統領千軍萬馬，還真厲害，我還聽老人說，這個項瞻出生時，有龍在天上飛呢。”
項瞻見阿九煞有其事，又有些忍俊不禁：“天降異象，嗬嗬，那你們很讚同他當皇帝？”
阿九當即搖頭。
項瞻愕然：“那，不讚同？”
“不是。”阿九很隨意的說道，“他當不當皇帝，跟咱們沒啥關係吧，反正誰坐龍椅，不還是得交糧，除非……除非他能管住村長，彆讓那老頭兒再踹我家門。”
說完自己先愣住，似乎也沒想到“皇帝”能和“踹門”擱一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拾起腰間短衫上的餅渣塞嘴裡。
項瞻卻是若有所思，心想可不就是如此嗎，對於百姓而言，皇帝還不如他們村長，隻要能滿足生活需求，就算在龍椅上擺個泥塑，都算天下清明。
“不過……”阿九突然又開口，“我倒是覺得，一個好皇帝還是很重要的？”
項瞻又愣住，旋即忙問：“你有啥看法？”
“嘿嘿，大哥，你看是不是這麼回事。”阿九把最後一口餅塞得腮幫鼓成包，含糊道，“皇帝能決定誰當縣令老爺，那要是一個好皇帝，選了一個好縣令，這個縣令就能選一個好村長，這就跟咱們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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