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忌雖百思不解,但還是抱拳領命,收好令牌,躬身告退,前往京兆衙門傳令去了。
翌日,整個潤州城便熱鬨起來。
天剛蒙蒙亮,東宮一千侍衛便儘數出動,玄色勁裝,腰懸長刀,分成數十隊在城中各處遊弋。
他們並不刻意隱蔽,反倒大張旗鼓,遇見紮堆議論的百姓,就衝上前去盤問,但凡有人嘴裡吐出「襄王」「篡位」「手諭」等字眼,便不由分說,直接鎖拿下獄。
京兆府大牢原還很空曠,不過半日,便人滿為患,各種哭喊求饒聲混作一團。
牢頭可從沒見過這等陣仗,既不敢攔,也不敢問,隻能眼睜睜看著東宮侍衛接管了鑰匙,連送飯的人都換了。
被抓的百姓起初還很惶恐,可進了牢房才發現,待遇竟還不錯,非但沒有受刑,反而每人分得一碗熱粥、兩個饅頭,連牢房裡的稻草都換了新的。
一隊隊東宮侍衛往返巡視,也不打罵,更時不時安慰兩句:“委屈幾日,待殿下查明,便放你們出去。”
這般「優待」,反倒讓有些人不想走了。
城外流民還多的是,牢裡有吃有住,比餓死在街頭強,於是三五日後第一批人放出時,竟有幾個死皮賴臉不肯走,非要跟侍衛理論,說自己也是傳謠的,怎麼就不能再住幾天?
侍衛哭笑不得,隻得用槍棒將他們“請”了出去。
那些被放的人出了大牢,逢人便說太子仁慈,不濫殺無辜,可潤州百姓哪管這些?他們隻看見東宮侍衛如狼似虎,見人就抓。
謠言非但沒能止住,反而越傳越邪乎,甚至有人說太子這是在殺人滅口,怕真相大白於天下。
茶樓酒肆裡,說書先生不敢明言,便編了段前朝舊事,說什麼「父子相疑,兄弟鬩牆」,又說什麼「真龍潛藏,假蟒當朝」。
台下聽客津津有味,可散場之後,便又添油加醋地傳開了。
吳忌每日向蕭庭安彙報情況,額頭上的汗就沒乾過:“殿下,如今城中人心惶惶,商賈不敢開市,百姓不敢聚談,連學堂裡的孩童都在傳唱那些童謠……”
蕭庭安端坐蒲團,麵如止水,隻是微微頷首。
吳忌急了:“殿下,陛下讓您止謠,您這般作為,豈不是火上澆油?”
“止謠?”蕭庭安拿起佛珠,一顆顆撚過,“風過留痕,雁過留聲,謠言豈是說止就能止的?孤若真能止住,才是落了下乘。”
吳忌一怔,似有所悟。
“距離父皇限定的時間,還有幾日?”他又問道。
吳忌立即回道:“已經過去二十二天,牢裡囚犯都換了四茬了。”
“那就還剩八天……”蕭庭安沉吟道,“嗯,八天,差不多了,傳話出去,就說本宮因止謠不力,憂思成疾,已經臥床不起,東宮上下閉門謝客。”
“那城內……”
“繼續,但不可再優待,多抓一些地痞流氓,乃至權貴紈絝,按往日罪責大小,施以懲戒。”
吳忌再度疑惑起來,但有之前的經驗,他也不再多問,點了點頭,領命告退。
又五日後,潤州城已是風聲鶴唳。
百姓們發現,最近抓進牢裡的囚犯,再出來時,全無之前那般滿麵春風,反倒是人人帶傷,叫苦不迭,嚴重的,甚至剛出了牢門,便一命嗚呼。
街頭巷尾,百姓見麵隻敢以目示意,生怕一開口就被東宮侍衛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