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仲抬手打斷楊弘,看了眼周同,目光在龐槐與李懿身上來回逡巡,良久,他神情微變,目光又重定在周同臉上,沉聲問:“水師那邊呢?可有異動?”
周同微微搖頭:“樓船、艨艟皆在原位,隻是降了半帆,似乎……在觀望。”
“觀望?”裴文仲眼神閃爍,快速權衡利弊。
步卒後撤,水師未動,這說明什麼?說明北乾內部確實出了問題,但問題出在陸軍,水師是燕行之統禦,或許仍在等待主將歸來。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形:若趁此機會,命蔡闕率水師強攻北岸水寨,是否能在燕行之回來前,一舉摧毀乾軍水師主力?屆時就算徐雲霆穩住陸軍,沒了水師,北乾也無法渡淮。
他瞥了一眼蕭庭安,太子依舊麵無表情,但裴文仲卻從他眼中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期待?
“諸將聽令!”裴文仲終於下定決心,一掌拍在案上,“蔡闕何在?”
“末將在!”蔡闕應聲出列。
“著你率本部水師十萬,升帆北進,趁夜色抵達北岸水寨,強攻敵軍樓船!”
“得令!”
“楊弘,唐渭!”
二將同時抱拳:“末將在!”
“楊弘為主將,唐渭為先鋒,同率輕騎兩萬,即刻乘走舸渡河,登陸後直插乾軍大營,務必探明虛實,若遇敵軍主力,不可戀戰,立即撤回!”
“末將領命!”
裴文仲繼續喚道:“汪明善領重弩五萬,渡河之後,於敵軍水寨西北十裡外列陣,一防徐雲霆領兵來援,二阻敵軍水師受挫登岸。”
說罷,毫不停頓,又接著下令,“何睿亦引重甲步兵五萬,渡河之後,於敵軍水寨西南十裡外列陣,與重弩成掎角之勢,進可與重弩配合,消滅敵軍水師,退可接應先鋒騎兵,防止敵軍趁亂偷襲我軍大營。”
兩人出列,並肩而立,抱拳高呼:“謹遵都督將令!”
這二人皆是四十歲上下年紀,虎體狼腰,身形雄壯,汪明善使一口三十六斤大刀,官拜正四品鎮軍將軍,何睿使一杆銀槍,官拜正四品撫軍將軍,同屬裴文仲心腹,有萬夫不當之勇。
裴文仲見二人退回隊列,微微頷首:“此戰意在消滅敵軍水師,本督便與蔡將軍同行……”
他說著,忽然眯起眼,盯著蕭庭安,“至於殿下,那五千騎兵精銳……”
“諸將各自作戰,都督未曾給孤分配任務,那孤正好留守大營,有備無患。”蕭庭安打斷道。
他緩緩起身,對著裴文仲略一抱拳,“隻是,都督若真破了北乾水師,這功勞,可彆忘了孤和這五千騎兵的份。”
裴文仲一怔,原還想著趁機要回兵權,可聽太子如此說,反倒有些進退兩難。
自己本來就沒打算讓他上戰場,要護著他的安危不說,還要再分兵給他;可讓他留守營寨,隻靠原有的不到三千步卒,顯然也是不夠。
若自己強行討要,反倒顯得心胸狹隘,容不下儲君;可若不要,這五千精銳就等於白送給了太子。
他盯著蕭庭安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心底暗罵一聲小狐狸,既不交還兵權,又把話說得冠冕堂皇,最後還預留了分功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