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家法是家法,但在實際執行中,卻存在雙重標準。
對於普通小特務,一旦被人檢舉,且證據確鑿,立刻會受到嚴厲懲戒,大特務又是另一說。
這其中的度量,自然由戴春風一言而決,有時候完全看他的心情。
例如,去年貴陽郵電檢查所女檢查員楊月亭因偷竊50元彙票被以監守自盜的罪名直接處死,當時還懷著孕,可謂一屍兩命。
“念,怎麼不念了?六十根小黃魚可以要你一百次狗命!”
陸大為痛哭流涕,哽咽著說:
“局座,我錯了,我願意戴罪立功,我願意檢舉李覺.”
戴春風剛想說點什麼,衛兵敲門稟報:“戴將軍,陸鼠兒來了,求見張處長。”
“讓他等著!”衛兵被他吼了一聲,連忙縮了回去。
見此,張義適時出聲,勸慰道:
“局座息怒,屬下有話要說。”
“你想說什麼?”戴春風沒好氣地說。
張義搖了搖頭,欲言欲止。
被這麼一打岔,戴春風即便再怒火中燒,也隻能壓下,一臉厭惡地揮手讓童站長和陸大為出去,叫衛兵看押。
等房間裡隻剩下他和張義、賈副官,才沒好氣地說: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知道他在氣頭上,張義不以為忤,搖頭說道:
“局座冷靜,以屬下拙見,此事確實需從長計較。”
“婆婆媽媽,你到底想說什麼?”
“屬下怕打草驚蛇,激起狗急跳牆。”
“你是說李覺?借他十個狗膽,他也不敢對我下手!”
戴春風嗤笑一聲,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其實心裡頭已然翻開了鍋。將事情冷靜地思考了一遍,感到確實像張義說的那樣,需要從長計議,尚不能莽撞行事。
第一是現在李覺走私販賣的證據還沒有到手,僅憑陸大為的一麵之詞是不足為憑的,得拿到實打實的證據才行。
第二是這件事稽查處從上到下都參與其中,即便成功拿下李覺,他將這些事情抖摟出去,隻會徒增對手攻訐自己的口實,反使自己和軍統處於不利的境地。
第三是查獲的贓款,他有心私藏下來,用於軍統開支,如果讓老頭子知道了,會誤會自己有私心。畢竟要拿下李覺,需要簽報老頭子同意才行。抓了人也不會馬上處死,而是要押往山城送軍事法庭審訊。如果老頭子看到李覺的供詞,他如何解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像張義說的那樣,此處是李覺第二十五集團軍的駐地,他的心腹黨羽遍地都是,而自己仍然身在虎穴,一旦打草驚蛇,激對方猴急跳牆,後果不堪想象。
如此一想,戴春風便決定施以緩兵之計,徐圖對策,他盯了張義一眼,問道:
“雲義,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說具體點。”
“之前探查集雅軒的計劃不變,先摸清那裡有沒有黃金,有多少。一旦掌握確鑿證據,立刻上報委員長,讓他給三戰區顧長官下令,以開會的名義召李覺去戰區駐地,我們可以在半路將他逮捕”
“不妥!”話未說完,就被戴春風打斷,“問題是現在我們不知道黃金的具體數目,太少不足以定他的罪,如果數目巨大,一旦上報上去.”
張義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卻假裝不懂:“那局座的意思是?”
“先等結果出來再說吧。”戴春風沉默了一會說道,“當務之急,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走這麼急,會不會引起李覺的懷疑?”
戴春風冷笑一聲,輕描淡寫地說:“懷疑肯定會,畢竟他做賊心虛,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小舅子賄賂童襄.既然他不希望童襄再繼續查下去,我們索性就滿足他的願望,直接將那幾個士兵槍斃了事,既殺雞儆猴,也用來麻痹他。”
他說著打了一個飽嗝,這是剛才喝了酒氣急攻心的原因。他喝了一口賈副官遞過來的水,剛要繼續說下去,忽然敲門聲響起,龔處長回來了。
戴春風有些意外,龔處長奉命查看風水山勢尋訪風水先生,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他連忙問:“如何?風水先生怎麼說?”
龔處長歎了口說:“風水先生沒找到,不過屬下打聽到這附近有一家海會禪寺,寺裡的靈簽遠近聞名,寺裡有個叫了塵的老和尚最會解簽,據說很靈驗。”
“和尚也會算命?”戴春風半信半疑,他篤信風水,因此不怎麼信佛,但家裡的老母親篤信佛教,猶豫了一下,問:
“遠嗎?”
“就在幾百米開外。”
“那就去看看吧。”戴春風點了點頭,又看向賈副官,“將童站長和陸大為也帶上,看看佛祖能不能寬恕他們。”
“是。”賈副官明白這是怕兩人泄密風聲,以至於打草驚蛇。
由於寺廟距離不遠,不用乘車,眾人直接在衛兵的護衛下步行而去。張義也由衛兵推著,隨行其中。
海會禪寺始建於梁天監十八年,也就是南北朝梁武帝時期,宋朝符元年改名,距今已經幾百年了。比起中原大地黃河兩岸的那些恢宏廟宇,這海會禪寺顯得規模狹小不成氣候,但因為兵荒馬亂,卻也香火不斷。
這會寺院裡並沒信徒,戴春風在龔處長的引導下,直接步入大雄寶殿,先是應景敬了三柱高香,然後直接在靈簽箱子抽了一支,抽到的是第四十八簽,簽文是:
朝朝暮暮伴嬌娘,雖敗猶榮拱上皇
忽聞一夜大風起,風是雨來雨是風
這是一支凶簽,解簽也有兩句話:
春風得意之時,隱憂醞釀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