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茶樓。
中午,十一點五十九分。
此時的瑞和茶樓依然看不出任何異常。
毛鐘新再次看了眼手表,從包廂裡出來,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將隨身攜帶的手提箱放在了桌上顯眼的位置,然後目光不經意地掃向窗外。
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汽車呼嘯而過,陽光正好,不急不躁。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毛鐘新禁不住輕笑一聲,對今天的任務充滿信心。
此刻茶樓內外都有督查室的便衣布控,隻要朱華敢來,他就逃不出去,即便他有幫手。
兩個?還是三個?
紅黨不是講究人少效率高嘛,即便是陰謀,有幫手,他們的人也不會太多。雙拳難敵四手,到時候麵對黑洞洞的槍口,還不束手就擒?
他越想越得意,越覺得刺激。這還是他第一次執行外勤任務,尤其是抓捕紅黨方麵,這可比內情工作刺激多了,也更能帶來榮譽感。
毛鐘新再次看了眼手表,正好十二點。
時間到了。
他望向窗外,一個戴著禮帽的中年男人從街道對麵走來。
待他越走越近,從毛鐘新身邊窗戶視角經過時,他看清了對方的麵孔,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份《中央日報》,目光警惕地四下掃著。
“朱華的同夥?”
毛鐘新連忙收回目光,給附近喬裝打扮的便衣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很快,中年男人就上了二樓,他同樣看見毛鐘新了放在桌上的手提箱,然後不動聲色地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叫夥計上了一杯茶,一切都那麼自然。
毛鐘新笑眯眯地瞄了他幾眼,不慌不忙地收回目光,耐心等著起來。
一分鐘。
兩分鐘。
毛鐘新在心裡把“耐心”二字默念了無數遍,就在他快按捺不住情緒的時候,茶樓櫃台的電話響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小心地走過去接起電話。沉默片刻後,電話那端傳來朱華的聲音:
“毛秘書?”
毛鐘新急切地問:“你在哪兒?我已經到約定地點了。”
此時,喬裝打扮後的朱華正在嘉陵江碼頭的公用電話亭裡,往遠處望去,一輛輪渡正停在碼頭上,一個帶著紅袖章的船員正在檢票。他的女朋友提著行李,快速通過檢票上了輪渡。
看見這一幕,朱華放心了,更讓他放心的是,電話那頭的確是毛鐘新。
朱華微微鬆了口氣,說道:
“我要走了。”
這話猶如一記悶棍,將毛鐘新打蒙了:“現在就走,你不要錢了?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我要是再不走,估計你就得把那些錢燒給我了。不過你彆擔心,作為禮物,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那個名字告訴你。等你抓到人,替我保存好承諾給我的那些錢,在合適的時候,我會回來親自取的。”說罷,他默默在心裡補充了一句,“勝利的那天。”
從朱華的聲音中,毛鐘新聽出了釋然興奮的感覺,他冷哼一聲,顧不上深究這個問題,迫不及待地問:
“說吧,他叫什麼?”
“就在你剛才坐的桌子底下,有一封信,你自己去看吧。”
電話掛斷了,毛鐘新下意識看了看他剛才坐的位置,背後生出一絲涼意。朱華是怎麼知道自己的位置的?
同夥?
還是他就在隱藏在附近某處觀察自己?
忽然,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馬上跑到窗前,探出頭去一看,街上依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沒發現任何異常,但每個人又似乎各懷使命。
毛鐘新僵在窗邊。
“毛秘書?”
他這番奇怪的舉動搞得幾個督查室便衣不明所以,傻愣愣地站起來,麵麵相覷。
停頓了幾秒,毛鐘新立刻彎腰低頭,瞄向桌子底下。
果然,桌下有一份書信,用橡膠貼粘著。
他瞄了兩眼,沒發現什麼異常,立刻將書信取了下來,仔細地拿出信紙,展開,目不轉睛地看去,隻見信紙上隻有龍飛鳳舞的三個字:
“王新亨。”
他?王新亨是隱藏在局本部的紅黨臥底?
毛鐘新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他目光呆滯,耳朵嗡嗡作響。
見他半天不做聲,一個便衣組長湊過來問:“毛秘書,現在怎麼辦?”
被這麼一打斷,毛鐘新猛地回過神來,想想又覺得不對,既然已經驗證了今天的接頭是個騙局,紅黨會好心將他們的臥底告訴自己?
那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什麼呢?
無非是想故意攪渾這攤水,把懷疑引到彆處,好保護真的臥底。
“好拙劣的手段,把我當傻子了?”毛鐘新心裡冷笑一聲,正思忖著是誰將這封信提前放到這裡的,突然發現有人在窺視自己,猛地抬頭,直接和不遠處的中年男人四目相對:
“將他抓起來!”
話音剛落,中年男人臉色一變,猛地起身朝外衝去。
兩名便衣立刻衝上去將他摁住,中年男人使勁掙紮著,死活不肯就範,拚儘全力將手裡的報紙從窗口丟了出去。
看他的反應,毛鐘新一切都明白了,這個人肯定是朱華的同夥。
他笑盈盈地盯著他看了片刻,躊躇滿誌地擺擺手:
“馬上搜身,通知我們的記者上來拍照。”
“是。”
話音剛落,隻聽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起,七八個如狼似虎的便衣猛地衝上了二樓。
哢哢哢幾聲,一圈槍齊刷刷上膛。
毛鐘新猛地轉身,這才發現自己帶來的幾人全被人用槍指著,其中一支槍剛好戳在他的腦袋上,頓時呆若木雞。
接著,就見一個拿著照相機記者摸樣的男人氣喘籲籲地舉起了相機,對著他和桌上的手提箱哢嚓哢嚓幾聲,閃光燈晃得毛鐘新睜不開眼。
“拍好了嗎?”
“組長,拍好了。”
“全部帶走。”
直到這時,毛鐘新才回過神來,怔怔地望著麵前荷槍實彈的陌生人,厲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