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將那枚“守護者”徽章彆在胸前,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來,卻奇異地讓人安心。周伯的病房裡飄著淡淡的藥香,混雜著窗台上那盆薄荷草的清新氣息,陽光斜斜地落在老人的白發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城西的清理工作怎麼樣了?”周伯呷了口茶,杯壁上印著的鎮魂木圖案被熱氣熏得微微發亮。
“陳默帶著隊在那邊盯著,”李陽拉過椅子坐下,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梧桐上,樹皮上還留著上次戰鬥時被菌絲腐蝕的痕跡,此刻卻冒出了新的枝芽,“金屬藤蔓清理得差不多了,但塔基下的土壤裡還殘留著母本能量,老研究員建議用鎮魂木的根係去中和,估計得花上三個月。”
周伯點點頭,指尖在茶杯沿輕輕摩挲:“那株黑色花苞的殘骸呢?有沒有發現特彆的東西?”
“帶回實驗室了,”李陽想起那些被密封在特製容器裡的花瓣,邊緣泛著詭異的銀光,“檢測發現裡麵含有微量的星塵顆粒,成分和二十年前隕石墜落現場的一致。老研究員說,這東西確實來自外太空,而且……”他頓了頓,語氣凝重起來,“它的基因序列裡,有一段和鎮魂木高度吻合,像是……人為拚接的。”
周伯的茶杯頓了一下,茶沫濺出幾滴在桌麵上:“人為拚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培育這種共生體?”
“目前還不能確定,”李陽搖搖頭,“但蘇曼的審訊記錄裡提到過一個詞——‘苗圃計劃’,她說這是當年播種船的核心任務,隻是她也不清楚具體內容。”
正說著,病房門被輕輕推開,林小滿抱著個厚厚的文件夾走進來,鼻尖沾著點灰塵,顯然是剛從檔案室回來。“周伯,李哥,你們看這個!”她把文件夾攤在桌上,裡麵是幾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座建在山穀裡的實驗室,門口種著大片從未見過的紫色花朵,花瓣形狀像極了縮小的鎮魂木花苞。
“這是……”李陽拿起照片,指尖拂過那些紫色花朵,突然覺得胸口的徽章微微發燙。
“這是二十年前‘苗圃計劃’的秘密基地,”周伯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悠遠,“建在城郊的霧靈山深處,赤霧災變後就廢棄了。我原以為早就被山洪衝毀了,沒想到還能找到照片。”他指著照片角落裡一個模糊的身影,“那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就是你父親。”
李陽的心跳漏了一拍。照片上的男人穿著樸素的工裝,正彎腰給那些紫色花朵澆水,側臉的輪廓和他有七分相似,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神情專注而溫柔。他突然想起母親留下的那本日記,裡麵夾著一片乾枯的紫色花瓣,當時隻當是普通的植物標本,現在看來……
“這些花叫‘星語草’,”周伯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是鎮魂木和母本菌絲的初代融合體,當年你父母就是想通過它們,研究兩種文明共生的可能。可惜……”老人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林小滿突然指著照片背麵的一行小字:“你們看這個!‘第七批幼苗已送往3號觀測點’,這個3號觀測點會不會就是……”
“爛尾電視塔。”李陽和周伯異口同聲。
病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窗台上的薄荷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李陽拿起那片從母親日記裡找到的紫色花瓣,放在照片上的星語草旁邊,形狀竟完全吻合。他突然明白,父母當年的研究並沒有失敗,那些星語草的幼苗,很可能在赤霧災變時被轉移到了電視塔,經過二十年的生長,才長成了那朵黑色花苞。
“我們得去趟霧靈山。”李陽站起身,胸口的徽章燙得更厲害了,像是在催促。
周伯點點頭,從枕頭下摸出個小小的銅鑰匙:“基地的檔案室裡有個保險櫃,鑰匙在這兒。當年你父親托我保管的,說裡麵有能‘平息風暴’的東西。”他把鑰匙塞進李陽手裡,掌心的溫度透過金屬傳來,“小心點,那地方荒廢了二十年,說不定藏著彆的東西。”
去霧靈山的路比想象中難走。越野車在盤山公路上顛簸,窗外的景色漸漸從城市的鋼筋水泥變成了茂密的森林,空氣裡的鎮魂木花香被鬆針的清香取代,偶爾能看到幾隻受驚的鬆鼠竄過路麵,尾巴掃起的落葉裡,竟混著幾片星語草的紫色花瓣。
“導航到不了基地門口,”陳默對照著老地圖調整方向,方向盤在手裡打了個急轉彎,“前麵那道瀑布後麵就是入口,當年為了隱蔽,特意把大門建在水簾後麵。”
越野車停在瀑布前的空地上,水霧撲麵而來,帶著沁骨的涼意。李陽仰頭望去,瀑布從幾十米高的懸崖上傾瀉而下,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隱約能看到瀑布中央有個黑漆漆的洞口,被藤蔓遮掩著。
“我先去探探路。”陳默背起登山繩,動作利落地爬上懸崖,匕首割斷那些纏繞的藤蔓,露出裡麵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門環上刻著和星語草相同的花紋。
李陽緊隨其後,用周伯給的銅鑰匙插進鎖孔,“哢噠”一聲輕響,鐵門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混雜著黴味和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像是塵封了多年的秘密終於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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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內部比想象中保存得完好。長長的走廊兩側排列著玻璃培養艙,裡麵的液體早已蒸發,隻剩下些乾枯的植物殘骸,但艙壁上的標簽還清晰可見——“星語草初代實驗體”“共生菌絲樣本a7”“鎮魂木基因片段”……
走廊儘頭的檔案室積著厚厚的灰塵,陽光從破損的窗戶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裡飛舞。李陽按照周伯的提示,在牆角的書架後找到那個保險櫃,銅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櫃門上的星語草花紋突然亮起,像是活了過來。
保險櫃裡沒有想象中的秘密文件,隻有一個半開的木盒,裡麵鋪著暗紅色的絨布,放著三枚水晶片,片上流動著淡金色的光,像是凝固的陽光。李陽拿起一枚,水晶片突然發出輕微的震顫,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紋路,組合成一段他從未見過的星圖——比草木心經上的記錄更複雜,更廣闊。
“這是……”陳默湊近看,突然指著星圖邊緣的一個小點,“這個標記,和我們在母本菌絲裡發現的完全一樣!”
李陽的心臟猛地一跳。他想起蘇曼說的“苗圃計劃”,想起那些被送往各個觀測點的星語草幼苗,突然意識到,這或許不是一個單純的共生實驗,而是……一場橫跨宇宙的播種。鎮魂木和母本,本就是某種更高文明投放在宇宙中的種子,而地球,隻是其中一個“苗圃”。
就在這時,檔案室的地麵突然輕微震動起來,培養艙裡那些乾枯的植物殘骸竟開始微微顫動,像是要重新活過來。李陽低頭一看,發現水晶片上的星圖正在快速變化,那個代表母本的小點周圍,突然多出了十幾個閃爍的光點,正朝著地球的方向移動。
“它們來了。”李陽握緊水晶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能感覺到,這不是結束,甚至不是新的開始,而是那場橫跨了無數光年的“播種計劃”,終於要在這片土地上,迎來真正的考驗。
陳默已經握緊了腰間的匕首,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走廊裡傳來植物生長的沙沙聲,那些沉睡了二十年的星語草,正在水晶片的光芒中重新抽芽,紫色的花瓣在黑暗中次第綻放,像無數雙眼睛,注視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李陽將三枚水晶片小心翼翼地收好,胸口的“守護者”徽章與水晶片產生共鳴,發出溫暖的光芒。他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可能是比綠藤會、比母本更可怕的存在,但他沒有絲毫畏懼。
因為他的身後,是正在重新綻放的星語草,是守護著城市的鎮魂木,是無數默默生長的植物,更是父母留下的信念——共生,而非對抗。
瀑布的水聲在洞口轟鳴,像是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戰鬥伴奏。李陽最後看了一眼那些重新煥發生機的星語草,轉身走出檔案室,陳默緊隨其後,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基地裡回蕩,堅定而沉穩。
外麵的陽光正好,森林裡的鳥鳴清脆悅耳,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李陽知道,平靜之下,暗流早已湧動。那些朝著地球而來的光點,那些隱藏在宇宙深處的秘密,那些關於播種與守護的使命,都在等待著被揭開。
越野車在回程的山路上顛簸,李陽將那三枚水晶片小心地收進特製的防震盒裡。盒壁上的鎮魂木紋路在顛簸中微微發亮,與水晶片的金光交相輝映,形成一層流動的光暈,將盒內的星圖殘影牢牢鎖在其中。
“剛才基地裡的星語草,你注意到沒?”陳默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視線掃過倒車鏡裡逐漸縮小的霧靈山輪廓,“它們開花的方向,全對著東邊的海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