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
讀書人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周遭。
他目中有一道特殊光彩閃爍,隨意掃過此地,就見天地間一道道萬源之氣悄然顯化而出,很快他將目光,看向了早已經被烈日和大雨清洗乾淨的那片血泊,微微眯起眼睛,隨即腳步走到原本那片血泊的地方。
俯下身子,隨手撚起一粒泥土,放在手中搓了搓。
“重傷,半個月前……”
“天工聖地?”
“會是誰呢?”
正在書生看著的時候,卻見後方山林之中,一群身著白衣儒衫,背負竹簍的身影出現,其中一名中年儒士,看到這青衫書生的樣子當即便忍不住奇怪:
“觀兄,怎麼了?”
“難道這裡有什麼危險嗎?”
危險二字一出,後麵幾人也都紛紛麵露緊張,警惕的看向周圍。
好在。
顧·觀棋語·修及時起身,搖搖頭:“沒什麼,我看岔了。”
他這話出口,原本還警惕的眾人,頓時紛紛鬆了口氣:
“呼!”
“還好還好,我還以為又要碰上妖獸了。”
“觀前輩方才那表情,真讓我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又要遭遇惡戰,我嚇的連符籙都拿出來了,哈哈哈。”
“行路持敬,慎獨如賓,雖遠無咎,我等當向觀前輩學習。”
“說的不錯,聖賢有雲,慎終如始,則無敗事,當時刻保持慎微。”
雖然都被這虛晃一槍嚇了一跳,但在場眾人倒沒有什麼抱怨,反而誇讚起這位觀棋語前輩的謹慎值得學習。
這是一支前往太行書院參與入院考核的弟子。
顧修之前離開天宮聖地之後,並未即刻動身,而是覓了一靜處穩固修為,花了半月時間,將修為徹底穩固在了化神境界這才真正出發。
倒是沒想到,半路遇到了這群前往太行書院參與入院考試的儒生,而且正遭遇妖獸襲擊。
顧修此行本就要路過太行書院,而且他還打算順道去借一物品,去獲得自己的看重的點燃魂燈的燈芯之物。
乾脆,他便以觀棋語的身份順手幫他們解了圍。
順道同行。
隻是在這群儒生各自都在誇讚觀前輩,順帶引經據典,出口成章的時候,那位帶隊的中年儒士卻沉默了起來,將眾人表現看在眼裡,最後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正好,顧修看來,他也看到了顧修。
等隊伍再次前進的時候,這位中年儒士來到了顧修身前:“觀兄,你對此次想要拜投我太行書院的弟子,可有何看法?”
“看法?”顧修古怪,掃了後麵那群明明累得夠嗆,但依舊咬牙堅持的書生,搖搖頭:“沒有看法。”
“不才以為,這一次的學生,恐怕都無法入我太行學院門牆。”
“哦?為何?”
“他們雖都是各地青年俊傑,各個都小有名氣,不少便是有些文采,但心中卻終究缺少了幾分我讀書人該有的那股子精氣神。”
這話讓顧修笑了:“不知周兄所說的,讀書人該有的精氣神是什麼?”
“那自當是誌存高遠,修身為本,剛健有為,心懷悲憫,淡泊寧靜。”卻見中年儒士搖頭說道:“我輩讀書人,當誌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
“那為何周兄覺得,他們沒資格入太行門牆?”顧修再問。
中年儒士回答:“儒聖曾雲,君子不器,他們滿口錦繡,卻言不由衷,與廟堂上那些弄臣何異,如何有資格入我太行書院?”
說著,他挺了挺腰杆,與有榮焉。
他確實有自信的底氣。
太行書院。
單單隻是這四個字,就足夠讓天下無數文人頂禮膜拜,隻因為這座書院,是天下文士最為認可的天下第一!
當代大儒,儘出自太行!
隻是可惜。
對眼前這位太行書院儒士,顧修卻隻是搖了搖頭:“我反倒覺得,這些人都挺不錯。”
“不錯?”中年儒士愣了愣:“何以見得?”
卻見顧修隨手扯過一根竹竿,手指輕輕拂過其上竹紋:“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周兄苛責這些本就拚儘全力奪得這考核機會的學生,豈不聞儒聖曾雲:源泉混混,不舍晝夜?水未成江海時,濺起的浪花雖小,終究是向海而行。”
“此言差矣!”中年儒生搖頭:“當年儒生誅少正卯,正因其言偽而辯,這些人還未入我太行山門,便精通這阿諛奉承之術,他日若學了我書院功夫,那不是侮了我書院名聲?”
顧修一笑:“雛鷹學飛時要借風力,幼虎狩獵時會伏低身,他們為了奪得入太行書院資格已是拚儘全力,如今機會近在眼前,抓住機會,努力一搏,又有何錯?”
“觀兄你這是詭辯!”中年儒士皺眉:“聖賢書中明載:修身而後家齊,但心術不正者……”
“聖賢書也曾明載: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卻見顧修打斷了對方,隨手折斷手中嫩竹,端口處竟有墨色汁液滲出,就見他說道:
“周兄且看這新竹,表皮青翠如玉,內裡卻早生墨痕,既如此,你又怎知,他們這些奉承話裡,沒有藏著對聖賢書的真心向往呢?”
這話。
讓中年儒士愣了愣。
他還是覺得對方在詭辯,想要開口反駁,可偏偏顧修這一套話卻和書院那一套截然不同,饒是他辯論之術早已精通,卻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隻能悶悶說道:“觀兄不是我太行門人,和我意見相左也屬正常。”
顧修自然聽懂了這話裡的意思。
但他隻是笑了笑,並未再作無謂爭辯。
可他不爭辯了,中年儒士卻好像來勁了一樣:“說起來,觀兄這引經據典出口成章的本事,想來應當早就有不小名望了,不知為何不才從未聽聞過?”
“鄉野散人而已,隻是閒暇之時喜歡讀書罷了,周兄沒聽過我的名字也屬正常。”顧修一笑,隨口揭過。
但中年儒士卻依舊不願放棄:“僅僅隻是喜歡讀書,可達不到觀兄這份本事,不知道觀兄是何方人士,師從哪位大儒?”
“我自東邊而來,至於師承……不提也罷。”顧修回答。
東邊?
那是東荒?
但東荒有姓觀的家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