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樓內，時空如水流般靜謐。香爐青煙筆直升騰，升至三尺處卻忽然散作萬千符文細屑，每一粒細屑中都映照著不同宇宙的生滅景象——這是天道子以無上法力凝聚的“萬界投影”，既是待客之禮，亦是無聲的展示。
顧仙衣的目光掃過那些轉瞬即逝的宇宙泡影，神色平靜。他自然能看出，這些投影並非虛幻，而是天道子以大神通從混沌時空各處真實截取的時空片段。此等手段，已近乎於憑空造物、執掌萬界興衰，確實不負無上之王的名號。
“道友請坐。”天道子拂袖，兩人之間憑空浮現一張石案，案上無杯無盞，卻有一團混沌氣旋緩緩轉動，氣旋之中時而星河璀璨，時而萬物凋零。“此乃‘混沌茶’，飲之可觀時空生滅之理，於我等而言，雖無修為增益之效，卻彆有一番趣味。”
顧仙衣安然落座，並未去動那團氣旋，隻是淡淡道：“天道子道友相邀至此，又提及‘至高戰場’，想來並非隻為飲茶論道。”
“爽快。”天道子眼中旋轉的宇宙虛影微微加速，“既然如此，老夫便直言了。道友可知，混沌時空雖浩瀚無垠，生靈兆億，道統無窮，但真正決定萬界格局、眾生命運的，唯有九處‘源初之地’？”
顧仙衣心念微動，想起無限時空中那九大至高法則權柄意識所言——它們正是源自混沌時空的至高法則本源。他不動聲色：“略有耳聞。”
“九大源初之地，乃是混沌時空一切法則、能量、物質乃至概念的起源與歸宿。誰能掌控其中一處，便可憑此窺見六次歸真的一線天機，甚至……有機會觸及那傳說中的‘永恒’。”天道子語氣肅穆，石案上的混沌氣旋隨之劇烈翻湧，演化出九團朦朧而巨大的光影，彼此間有無形脈絡相連，構成一個玄奧無比的陣列。
“炎槊道友當年驚才絕豔，修為已達五次歸真之巔，距離六次歸真僅半步之遙。他之所以涉險追尋永恒之門，根本原因，亦在於此。”天道子歎道，“九大源初之地，已有其八被各方無上之王占據經營無儘歲月，根基深厚，難以撼動。唯有最後一處，名為‘歸墟之源’的源初之地，自混沌開辟以來便始終無主，其內凶險莫測，規則混亂，即便是無上之王深入，亦有隕落之危。”
顧仙衣已然明了：“至高戰場，便在歸墟之源？”
“正是。”天道子點頭，目光灼灼，“歸墟之源即將進入一個短暫的‘平靜期’，其內部混亂的法則會相對穩定，這是進入並嘗試掌控它的唯一機會。屆時，混沌時空所有有誌於此的無上之王，乃至一些蟄伏萬古、實力莫測的古老存在，都將前往。那將是一場席卷諸天萬界的終極爭奪。老夫不才，亦欲爭上一爭。然，敵手眾多，強橫者不在少數，需尋可靠盟友。”
他直視顧仙衣：“道友初入混沌，便顯露無上氣象，更與炎槊有舊。炎槊乃我故交，其誌亦在永恒。道友若願助我，事成之後，歸墟之源的奧秘自當共享。屆時，不僅道友追尋的複活之道有望，便是窺見六次歸真乃至永恒之秘，亦非虛妄。此乃合則兩利之事。”
顧仙衣沉默片刻，石室內隻有混沌氣旋低沉的嗚咽聲。無數念頭在他五次歸真的道心中流轉推演。天道子所言，與他從至高法則意識處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證。複活葉依依，確需更高層次的力量，而歸墟之源作為源初之地，或許蘊藏著超越當前理解的生命與因果法則。
“道友誠意，我已感知。”顧仙衣終於開口，聲音平穩，“然顧某初至此界，對各方勢力、歸墟凶險皆知之甚少。貿然卷入此等紛爭，非智者所為。更何況……”他抬眼，目光清澈卻深不見底，“道友如何確信，我定會為這‘共享’之諾而全力相助？又或許，我亦有自家手段，可獨探歸墟？”
天道子聞言，不怒反笑，眼中宇宙旋轉驟然停止，化為一片純粹的深邃：“道友謹慎，理所應當。老夫確有憑仗。”他伸出一指，輕輕點向石案上的混沌氣旋。
氣旋轟然散開，並非攻擊，而是演化出一片清晰的景象：那是一片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混亂之地，光影扭曲，法則如狂暴的龍蛇般撕扯糾纏，無數星辰的殘骸與破碎的大陸在其中沉浮。而在景象深處，隱約可見一道極其微弱、卻讓顧仙衣道心為之悸動的氣息——那氣息蘊含著超越生死、淩駕因果的意味！
“這是……”顧仙衣平靜的麵容上，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這是百個混沌紀元前，老夫一次冒險深入歸墟邊緣時，以損耗萬年道行為代價，截取到的一縷氣息。”天道子緩緩道，“此氣特異，似與‘真靈不滅’‘因果逆溯’有關。老夫鑽研多年，亦隻窺得皮毛。然道友觀之，是否覺得熟悉？若歸墟之源內，確有與此同源、卻更龐大精粹的本源之力呢？”
他收起景象，混沌氣旋重新凝聚：“此其一。其二，道友可知，當年炎槊道友隕落前，曾有一物托付於老夫？”說著，他掌心浮現一塊非金非玉、色澤暗紅的碎片，碎片邊緣不規則，其上布滿天然道紋，雖隻是死物，卻散發著一股讓顧仙衣都感到壓迫的熾熱與王者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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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炎槊本命王器‘燼天槊’的碎片。他深入永恒之門遭遇不測前，曾有一縷神念攜此碎片破空而歸，留言‘後來者持此，可感歸墟異動，可避部分殺劫’。老夫思慮良久，‘後來者’或應道友之身。此物，今日便贈予道友，以表誠意，亦算是物歸原主。”
顧仙衣凝視著那塊碎片，他能感受到碎片深處殘留的、屬於炎槊的巔峰道韻，以及一絲極其隱晦的、指向歸墟之源的坐標波動。天道子此舉，可謂誠意與算計並舉，既給出了難以拒絕的線索，又送上了實用的信物，更將一部分主動權交到了他手中——碎片在手，顧仙衣對歸墟之源的感應將遠超他人。
良久，顧仙衣伸手，接過那塊尚帶餘溫的碎片。碎片入手瞬間，輕微一震，一道微不可察的紅光流入他體內，關於歸墟之源某些特定危險區域的模糊感知，隨之浮現。
“至高戰場，何時開啟？”顧仙衣問道。
天道子眼中宇宙虛影再次緩緩轉動，露出一絲笑意：“混沌時空時序紊亂，然據老夫與幾位同道推算，距歸墟之源平靜期降臨，約莫還有三百‘衍紀’。”注：衍紀，混沌時空常用時間單位，一衍紀約等於一萬個標準大宇宙從誕生到寂滅的周期。）
“時間足夠。”顧仙衣起身，“此事我暫且應下。然合作細節，需從長計議。這三百衍紀，我需遊曆混沌，見識此界風光，亦需尋覓一些故人蹤跡。”
“理應如此。”天道子也起身相送，“道友可憑此令牌，在天運宗勢力範圍內任意往來，查閱非核心典籍庫藏。若有需求，亦可隨時通過令牌聯絡老夫。”他將一枚刻畫著星辰軌跡與混沌雲紋的玉牌遞給顧仙衣。
顧仙衣接過令牌，略一感應，便知其中蘊含著天道子的一縷道韻印記，並無監視之能，主要起通訊與身份標識作用。
“告辭。”
“靜候道友佳音。”
顧仙衣身影如水紋般漾開，消失在天道樓內。他並未直接離開天運宗範圍，而是根據令牌指引，前往宗門內的“萬法閣”——那裡收藏著混沌時空無數歲月積累的典籍與見聞錄，正是他快速了解這浩瀚世界的最佳起點。
望著顧仙衣消失的方向，天道子撫須而立，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化為一片深邃。
“師尊，”沐音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樓外，恭敬行禮，“此人……可信否？”
天道子淡淡道：“可信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擁有無上之王的實力，且與炎槊因果極深。炎槊的燼天槊碎片對他有反應，此乃做不得假。歸墟之爭，變數極大，多一位變數，便多一分可能。況且……”他目光投向閣樓外無垠的混沌虛空，“老夫在他身上，看到了連炎槊都未曾有過的特質——一種超乎尋常的‘圓滿’與‘變數’並存的氣息。或許，他真是那個能打破僵局之人。”
沐音垂首：“弟子明白了。”
“下去吧，繼續關注其他幾方的動向。‘幽冥海’、‘萬佛天’、‘古神盟’……那些老家夥，恐怕也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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