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夫正在船尾看著這出好戲,見狀譏笑一聲:“越老越沒膽,還是年輕人膽子大,行了彆磨蹭,趕快下船吧,就往那邊淌,走一會就到岸上了。”船夫指著屍體密密麻麻的方向說道。
孫延召抬眼望去,微微皺眉,也感到有些不適。要穿過屍體群,這多少有些強人所難,尤其是身旁讀書人出身的馮大人,他哪見過這個,一會走的近了,不會嚇破膽吧。
他看向吐著胃酸的馮天說道:“馮大人,你還好吧?實在不行,就跟船夫回去吧,我們三人先去澶州城。”
馮天臉色煞白,用袖子擦了擦嘴,麵露難色,問道:“這……要從這裡走過去?”
寧不缺也為馮天擔憂,“延召,馮大人年紀大了,這河灘深淺不明,恐……”
寧不缺還要說下去,卻被馮天抬手打斷。他方才嘔吐,被船夫譏笑,又被人勸離,多少有些抹不開麵子:“我身子骨還可以,你們走前麵,我跟著就是。”
孫延召微微點頭,從身上撕下來一塊布條,裹在口鼻之上,“你們也都捂住口鼻,天氣濕熱,屍體腐敗恐產生屍毒。對了,寧大哥,這個位置可要記住了,到了澶州想辦法清理這片區域,不然搞不好會有疫病。”
寧不缺應了一聲。隨後,他們三人也用布覆蓋口鼻,可即便如此,那股屍臭氣仍直衝天靈蓋。
四人都準備好了,孫延召輕輕從船上躍下,這水的深度大概到他的腰部,往前走了幾步,腳下隻感到濕濘且粘稠,腳步亦變得沉重且笨拙。
每走一步都要很用力的把腳從淤泥裡拔出。他回頭看了一眼,其餘三人也已經從船上跳入水中,唯有馮天年紀大,個子又矮了些,腳踩進泥裡,腿拔的慢了那水位就到了胸口。
送他們來的漁船也順著水流離開了。馮天沒有回頭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趕。
一路上腐爛的屍體就在眼前,可以清楚地看到爛肉上麵爬動的蛆蟲和各種不知名的蟲子。這是癩蛤蟆趴腳麵——不咬人它膈應人。
孫延召皺著眉,撥開腐爛的屍體,總算開出一條通路來。
這處淺灘充其量不到百步,可他們竟然走了足足兩刻鐘的工夫。
一腳踏上堅實的岸邊,四人如同虛脫般癱軟下來。除了馮天之外,孫延召三人雖是行伍出身,此刻也隻覺得渾身骨頭像散了架,鼻腔裡、喉嚨裡,甚至每一個毛孔,都還縈繞著那股死亡的惡臭。
他們三人扯掉身上所有衣物,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身體,用力搓揉皮膚,仿佛想將剛才那噩夢般的一刻從記憶和肉體上徹底洗刷乾淨。
而馮天本就是文官,年事已高,又常年養尊處優,這一趟下來已然虛脫,早已累的連脫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一個大字躺在地上,望著天空,雙腿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孫延召三人找了個一條乾淨的水流,把裡裡外外的衣物都清洗了一番。可洗過之後仍沾染著一股怪味,令人作嘔。
清洗完畢,他們隻能將還算乾淨的內襯撕成布條,勉強做成兜襠布蔽體。此刻就這樣光著膀子,在荒郊野外麵麵相覷。
他們穿著兜襠布,倒有點像是現代瘦小版的日本相撲選手。寧不缺指著孫延召,又看看自己,忍不住率先爆發出一陣大笑,“這啥啊,光屁股的浪裡白條啊?”
孫延召低頭一看,也禁不住笑出聲來。可這笑聲裡沒有半分歡愉,隻能算是苦中作樂吧。
馮天看著眼前三具“白條”,老臉一紅,連連拂袖:“有辱斯文!成何體統!”
可當他拿起那件浸透屍水的官袍,隻微微一嗅,便又是一陣乾嘔。在生存的尊嚴和士大夫的體麵之間,他掙紮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最終還是一臉悲壯地加入了“白條”的行列。他一邊笨拙地係著布條,一邊喃喃自語:“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聖賢書裡,也是講得通的。”
他們恢複了一些力氣就接著趕路。
這要是在以往,四人這般形象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麻煩。可今時今日,路上的大多行人都在舉家遷徙,他們一臉愁苦,即將背井離鄉,踏上未知的道路,根本沒時間去管他人如何。
好在路上有些好心人送給他們幾套老舊的蓑衣。穿著蓑衣,雖依舊衣不蔽體,卻終於找回了一絲為“人”的體麵。
傍晚時分,持續了半月之久的暴雨,竟奇跡般地停了。灰暗的天空裂開一道縫隙,投下微弱的天光。當暮色四合,那座浸泡在洪水與謎團中的澶州城,巨大的輪廓終於在前方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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