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地問:“監察禦史周子諒因為什麼罪責,在朝堂上被如此毒打呢?”
呂仁德胖乎乎的臉上掠過一絲惋惜的神情:“唉,周子諒作為監察禦史,昨天上午去勤政務本樓麵見皇上,結果皇上沒在那裡,他就在今天早晨去了大明宮宣政殿,在朝堂上向皇上講了他要上奏的事。”
我插言問:“監察禦史是八品官吧,他本來今天不用上早朝的。”
呂仁德說:“是啊,他就是太耿直了,這回遭遇了滅頂之災。他竟然在朝堂上彈劾牛仙客,說牛仙客並非宰相之才。如果周子諒列舉牛仙客工作方麵能力不足,或性格方麵有缺陷,或道德方麵有瑕疵,皇上倒也不至於雷霆大怒。關鍵問題是他列舉了讖書中的讖語,作為證詞,來說明牛仙客不是宰相之才。這直接讓皇上火冒三丈,讓龍椅後麵靠牆而立的四大護衛,拿著刑杖對周子諒施以杖刑。”
我說:“我聽說皇上最討厭預卜未來大事的占星術,和一些預測未來的讖緯之術,他已頒布敕令明令禁止皇親國戚和大臣們研究,或利用這些東西來左右一些事情。”
“是的,皇上雖然相信有神仙,信奉道家理論,但是最討厭裝神弄鬼的巫蠱之術,和蠱惑人心的占星術、和讖緯之術。不過,現在大環境是不如以前了。以前,監察禦史雖然官級低,但是可以隨便彈劾三品大元等官員,即便是經禦史台查實檢查禦史所彈劾的人無罪,監察禦史也不會被治罪。這是監察禦史的特權。現在換了新宰相,做官都得小心翼翼了,少進諫,多說好聽的才行啊。”
“唉,聽呂大人這麼一說,我也心中有數了。張九齡罷相後,李林甫竟然這麼搞,唉。”
呂仁德嘴唇上的八字短胡須很黑,顯得有他幾分成熟穩重。他說:“小點聲,也就是旁邊沒人時,你我之間才談論李公,如果讓人聽到把咱們告了,咱們都會被報複。我姐夫說,在皇上心目中,李公現在比他還紅呢。補闕杜璡在張九齡剛卸任中書令,李公剛任中書令時,就是因為向皇上進諫,第二天就被貶為地方上的縣令了。”
我小聲說:“唉,開元初年以來的良好風氣,已經沒有了。各自謹言慎行,求得安好吧。”
“是啊,你這話說得實在。”
我和忠王府王府呂仁德聊了一會兒天,時間到了中午,呂仁德出了辦公室,去了忠王府門口。呂仁德有兩護衛,在忠王府門口內站崗,他們陪同呂仁德出了皇城,回了在長安城中的家中。呂仁德走後,我到位於西廂樓一樓的餐廳吃午飯去了。
十天後的早晨,吃過早飯後,我去辦公室簽到後,開始坐在辦公桌邊,對忠王府內所有門衛、護衛、太監、宮女、馬車夫,在三月份的表現進行考核打分。他們發放的福利,和數量微薄的銅錢,都會和我所打得分數成正比。呂仁德來到辦公室簽到後,去二樓書房找李亨了,他去之前和我說,每月這天去書房和忠王聊天,是固定好的安排。
大約半個時辰後,呂仁德回來了。他坐在北麵他那張書桌邊,和我說:“文遊唐啊,十天前,咱們談了周子諒挨杖刑的事,當時皇上宣布將他流放到瀼州。就在八天前,在他流放的途中,到了藍田時,他就去世了,可能是杖刑打得太重,傷重去世了。”
我將手裡的毛筆放在筆架上,小聲歎息道:“唉!我很同情他,祝他一路走好吧。”
呂仁德說:“唉,我和他不算太熟悉,在大明宮的回廊裡,說過幾次話。他是有罪之人,我想去送他一程,也怕被李公抓住把柄啊。”
我安慰呂仁德:“呂大人,你和他不是至交,不去也罷啊,在這特殊的環境裡,是要注意自保啊。”
“嗯,是的。”
我又開始為忠王府所有的衛兵、護衛、太監、宮女、馬車夫,進行考核打分了。呂仁德在辦公室沒啥事,就回家了。
李林甫在監察禦史周子諒被杖刑打成重傷,並在發配途中,經過藍田時死去後,到花萼相輝樓三樓,向李隆基彙報了周子諒去時的情況。李林甫見李隆基對周子諒的去世表現得很平靜,就在第二日退早朝後,又去花萼相輝樓,向李隆基彙報周子諒成為監察禦史,是張九齡舉薦的。李林甫說,張九齡自己固執己見,不懂變通,他舉薦的人,也是刻板固執,不明是非。李隆基說:“看來,張九齡做尚書右丞相也不合適啊。你回去看看哪個州缺刺史,讓他到外地任刺史吧。”
李林甫就等這樣的話,心裡很高興,但是那張永遠和善,帶著微笑的慈祥的方臉,沒有情緒波動。他略低頭拱手說道:“臣遵旨。”
四月二十日,張九齡被朝廷貶為荊州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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