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曲阜。
與千裡之外的京師所不同,縱使曲阜守著"梁山水泊"不遠,但這些時日也是滴雨未下,明明才三月中旬,空氣中便已是有了一絲燥意。
一陣微風吹來,漫天黃沙席卷而過,將規模恢弘的縣城所籠罩,城門處值守的兵丁們趕忙轉過身躲避,口中抱怨不斷。
雖然朝廷遲遲未曾下達"襲爵"的旨意,但因為得到了曲阜縣令孔聞簡的支持,於"孔家"內部本就享有諸多支持者的孔胤植已是在年關的時候,正式"拜祭"了孔廟和孔林,成為孔家的新一任家主。
許是有人暗中刻意強調"家主"的說法,本是世襲罔替的"衍聖公"爵位竟然顯得無足輕重一般,漸漸無人提及了。
儘管如此,孔胤植的"派頭"絲毫不減,隨意尋了幾個由頭,便將曾與其"競爭"的堂兄弟們發往山東各地,徹底遠離孔家中樞,進一步樹立其在孔家內部的地位。
此外,孔胤植還再三強調"規矩",對於縣城兵丁懶散,渾水摸魚的狀況十分不滿,嚴令兵丁們抖擻精神,以防有"流民百姓"和"生麵孔"混入城中。
正因如此,儘管眼下黃沙漫天,但曲阜城門處的兵丁們卻無法像之前那般"渾水摸魚",隻得硬著頭皮,努力從相熟的人群中辨認出"生麵孔"。
畢竟孔胤植有言在先,凡是發現"生麵孔"或形跡可疑之人,待到核實完畢,他們便可獲取不菲的獎勵。
就這樣,在孔胤植的要求之下,曲阜縣城一改之前"門洞大開"的模樣,城樓上著實立著不少身著破敗甲胄的兵丁,顯得頗為緊張和肅殺。
對於曲阜近些時日的改變,縣城中的尋常百姓們私底下也是議論紛紛,畢竟這孔胤植的所作所為,怎麼瞧都不像是為了所謂的樹立"規矩",反而像是在防備什麼人似的。
不過礙於孔胤植的身份,倒也沒人敢對其決定提出質疑,隻是多留了個心眼,留心起所謂的"生麵孔"。
黃沙漫天,曲阜縣城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孔胤植身著一身樸素的長袍,立於衍聖公府最高的角樓之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迫於生計,不斷沿街叫賣的行商走卒,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豪情。
自從正式接管了這"衍聖公府"之後,他每日最喜歡的事情,便是站在這高樓之上,享受著俯視眾生的感覺。
隻可惜鄆城那邊,始終"隱而不發",遲遲不肯"起事",倒是讓他有些不勝其煩。
哼。
莫不是覺得麾下聚攏了些許人馬,又從南邊得到了些"物資",便有底氣擁兵自重,乃至於跟他討價還價了?
想到這裡,孔胤植的眸子中便湧現了一抹戾氣,心中琢磨著還是要用些手段,才能逼迫那些"燒香人"就範。
"公子,京城又有信來"匆匆的腳步聲突然打斷了孔胤植的思緒,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隻見得麵色漲紅的孔哲正急匆匆而來,顯然是情緒激動所致。
"講。"
羽翼漸成的孔胤植愈發熟悉大權在握的感覺,舉手投足間便帶有若有若無的距離感,不似之前那般"平易近人"。
"天子正式下旨,複建稅課司,並允準各地吏員轉官。"
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中的驚愕,孔哲言簡意賅的彙報了剛剛得知的消息。
咣當。
未等孔胤植有所反應,立於其身旁的隨從們便因大驚失色,不慎打翻了手中的托盤。
頃刻間,酒香味便彌漫在角樓之上。
"吏員轉官?"
許是覺得此事太過於危言聳聽,即便知曉眼前的孔哲斷然不敢欺騙自己,但孔胤植仍是忍不住出聲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