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太陽落山之後,稀稀落落宛如喪家之犬的狼兵們終是陸續回到了坐落於山澗中的東川老寨,熊熊燃燒的篝火將其疲憊不堪的麵容映襯的瘋癲猙獰。
今日之前,他們從未料到自己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兵敗如山倒。
官兵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將易守難攻的東川府城自他們夷人的手中奪回,而且隨時有可能翻山越嶺,將他們困死在這座老寨之中。
想到這裡,正癱在營帳中大口喘著粗氣,慶幸劫後餘生的狼兵們便重新陷入了慌亂之中,緊張絕望的氣氛也在營地中悄然蔓延。
營地正中,一頂形製規格明顯異於常人的營帳內,東川大長老祿勇麵色不善的坐在上首,餘光偶爾瞥向角落處劉淵的時候,便會湧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嫉恨和驚怒。
這個陰險歹毒的漢人,竟敢將自己孤零零的丟在東川府城,轉頭一個人跑回老寨駐防,並且還美其名曰是奉了族長祿威的命令?
營帳另一側,來自於烏蒙府和鎮雄府的土司將領們此刻也是臉色慘白,即便眼下氣溫還未轉涼,但身上仍是披著虎皮夾襖,魁梧的身軀也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死裡逃生!
假若不是祿勇指揮有方,以其麾下最為精銳的狼兵墊後,拖延官兵的攻勢,恐怕他們這些人都將成為官兵的刀下亡魂。
可今日的那些官兵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若官兵隻是火器凶神犀利倒也罷了,但為何就連這肉搏的本事都絲毫不亞於他們族中最為精銳的勇士,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要知曉,他們族中的勇士們可是真真正正與山林間的野獸搏殺過的!
當年永寧奢氏敗亡的經過他們也有所耳聞,那時候官兵的戰力還沒有這般彪悍啊。
本來按照他們族長和祿威製定的計劃,依山而建的東川府城雖不見得能夠徹底攔住官兵的腳步,但至少也能拖延其半月以上的時間,可哪曾想僅僅過了一天,他們便丟掉了這座城池。
"如何,兒郎們可都回來了?"半晌,祿勇陰沉的聲音於營帳中響起,其犀利如刀的眸子也是死死盯著在簾門處瑟瑟發抖的校尉。
樹倒猢猻散。
雖說他們這些"貴人"對於族長的狼兵們擁有毫無爭議的生殺大權,這些宛如"奴隸"般的族人們也早已習慣了對他們言聽計從,但如今官兵勢大,且今日撤退的匆忙,難保這些族人們不會生出異樣的心思。
遠的不說,假若有族人萌生退意,隻需隨便找個林子一呆,便可置身事外。
"大長老,除去陣亡和淪為官兵俘虜的,兒郎們大多都回來了老寨,僅有百餘人不知所蹤,估摸是慌不擇路,掉下了懸崖山澗.."
"放屁!"未等校尉將話說完,祿勇便是拍案而起,氣急敗壞的反駁道"咱們夷人祖祖輩輩便生活在這大山之中,那險峻的山路對於漢人而言是危機四伏,但對咱們夷人卻是沒有半點威脅。"
"百十人同時掉下懸崖,騙鬼呢?!"
說到最後,祿勇魁梧的身軀便因情緒過於激動而顫抖起來,仿佛要將心底的驚怒和恐懼順勢一並發泄出來。
"還請大長老息怒!"見祿勇發怒,剛剛說話的夷人校尉便是臉色發苦的求饒道。
他剛剛已經統計過了,未在規定時辰內返回老寨的百餘名狼兵中,有大半都是他的手下。
這要是嚴格追究起來,按照族中的規矩,他必然難逃一死!
彼此對視了一眼過後,來自於烏蒙府和鎮雄府的夷人將領們也紛紛出聲勸諫"祿長老,越是危急時刻,我等夷人越要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