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聽說,這次西南將士所需的糧草輜重,蜀王朱奉銓出力不小?"
不知過了多久,年輕天子清冷的聲音方才重新於幽靜的暖閣中響起。
三年前,永寧宣撫使奢崇明叛亂時,他便曾以"中旨"的形式密令成都蜀王府,準備以"墊付"的方式由在四川傳承了兩百餘年的蜀王府先行墊付京營將士所需的糧草輜重,如此不僅能夠減少糧草輜重在途中的消耗,而且還能極大提高轉運的效率。
但彼時的他才剛剛登基,對於朝中百官尚且沒有太強的約束力,遑論是這些在地方上囂張跋扈慣了的宗室藩王,故此蜀王朱奉銓及其世子全然沒有將他的"中旨"放在心上。
及至自號為"梁王"的永寧宣撫使奢崇明敗亡,那蜀王朱奉銓方才後知後覺的想要"燒冷灶",卻依舊難以熄滅他心中的怒火,被他力排眾議的予以了降爵懲罰。
時隔三年有餘,這位蹉跎半生才好不容易熬到襲爵的蜀王朱奉銓明顯是"精明"了許多,不僅主動自掏腰包,為京營將士籌措趕赴雲南所需的糧草輜重,並且還拿出了一大筆錢糧,用於幫助"五省總督"朱燮元招募各府精銳兵丁。
另外,湖廣衛所官兵缺少的兵刃甲胄,也是蜀王朱奉銓"慷慨解囊",幫助朱燮元采購的。
"回陛下,"王安一邊小心斟酌著言辭,一遍仔細觀察著朱由校的表情變化,聲音很是謹慎"朱總督在奏本上確實曾提及蜀王爺的功績.."
雖說眼前的天子眼下已是大權在握,但作為"天子家奴"的王安仍是打心眼裡不想朱由校與地方上的宗室藩王們把關係鬨得太僵,畢竟這些藩王們雖是沒有半點政治權利,但其身份確實實打實的擺在那裡,影響力更是少有人能夠比擬。
遙想萬曆初年的首輔張居正,曾親手主導了荊州遼王家族被廢的始末,儘管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關於彼時的遼王朱憲?與張居正之間的矛盾和間隙早已無從考證,但張居正卻是在死後受到了接二連三的"清算",其親眷家屬可是沒少受到遼藩一脈的報複。
不僅如此,就連下令將朱憲?貶為庶人,廢黜遼藩的隆慶皇帝在史書上都遭受了諸多"罵名",由此可見這些宗室藩王們的"小肚雞腸"以及影響力。
而且越是像成都楚王府,大同代王府這等"底蘊"深厚的老牌王府,其影響力便越深遠,像那前些年同樣被天子除爵的洛陽福王府,不就沒有在朝野間掀起半點風浪嗎。
"王公公所言甚是,"許是瞧見朱由校的神情有所緩和,錦衣衛指揮使李若漣也連忙拱手道"臣的錦衣衛也收到消息,蜀王爺一心為國,並且在得知川南土司叛亂之後,親自召集四川文武官員,主持軍議。"
雖說在成祖朱棣靖難成功之後,大明朝的藩王們便漸漸達成了心照不宣的共識無論何時何地,輕易不能與當地官員結交,更不準涉及軍事。
故此若是嚴格追究起來,蜀王朱奉銓的所作所為其實是有些犯忌諱的,但瞧朱由校的反應,明擺著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他也不會自討沒趣。
"宗室藩王乃我大明柱石,本就有護持地方之責任,"沉悶的點了點頭,朱由校在老太監王安欣喜的眼神中吩咐道"讓禮部和宗人府擬個條陳,替朕嘉獎蜀王朱奉銓。"
"將其爵位重新恢複為親王,並準其自由行走之權。"
"四川省內,蜀王朱奉銓可自由行走,不必提前奏請朝廷。"
早在洪武年間,太祖朱元璋便在皇明祖訓中對於宗室藩王們的出行問題做出了嚴格規定,各地藩王們隻能待在自己的封地上,不準隨意與其餘藩王結交。
等到成祖朱棣靖難之後,更是苛刻到宗室藩王們隻能待在王府所在的府城,每年隻有過年祭祖的時候,方才可以在得到朝廷的允許下,臨時出城一次。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些生來便能享受錦衣玉食的宗室藩王們,與那籠中的金絲雀沒有半點區彆。
"陛下英明!"
聽聞朱由校不僅恢複了蜀王朱奉銓心心念念數年之久的親王爵位,更是賜予他在旁人看來平平無奇,一文不值,但是對於宗室藩王們卻求之不得的"自由"的時候,老太監王安先是瞪大雙眼,隨即便語無倫次的叩首道。
實話實說,經過兩百餘年的"削弱"與"監管",如今的宗室藩王們早就變成了有名無實的"吉祥物",完全不像國朝初年那般的藩王們,直接擁有足以威脅到朝廷中樞的能力。
而朝廷之所以依舊將這些藩王們牢牢鎖死在封地上,其實還是怕"麻煩"。
畢竟藩王們的身份不比尋常,若是能夠"自由行走",哪怕僅僅是在省內活動,也會導致一係列的連鎖反應,包括但不限於商業活動,血脈傳承,政治影響等。
與此同時,老太監王安心中又十分清楚,眼前的天子絕不會"無的放矢",每一個抉擇都是其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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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們死氣沉沉,該想辦法整飭改革一下了.."輕歎了口氣,朱由校便意有所指的低喃道,熾熱的眸子中泛起一抹陰沉和凝重。
今年戶部和東廠共同核對的"預算清單"他已經是從頭到尾的仔細瞧過了,沒有任何一項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但讓他沒有料到的是,即便他在即位之初,便以福王朱常洵為突破口,著手修改了一次宗室條例,但去年宗室們的俸祿仍是要占據太倉庫歲收的兩成以上。
這個誇張的比例,足以讓任何一位相關從業人員瞠目結舌。
"對了,曹化淳應該快到湖廣了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朱由校又猛然將話題帶回到了千裡之外,嘴角也勾勒出一抹若有若無的譏笑。
"怕是就在這幾天了.."聞言,老太監王安心中便是咯噔一聲,隨後小心翼翼的回應道。
他雖然不知曉天子為何突然要將在宮中地位僅次於他的禦馬監提督派往湖廣,但也能敏銳察覺到一絲不安。
天子要搞事!
"一個曹化淳怕是查不明白,"就在王安思緒有些恍惚的時候,朱由校又將目光對準了錦衣衛指揮使李若漣,並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道"事關重大,李卿家也走一趟吧。"
"務必要給朕,將當年的那樁舊案,查的水落石出.."
"臣遵旨!"見朱由校麵容嚴肅,李若漣也是趕忙一個頭磕在地上,眼神堅毅的保證道。
直至此時,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方才自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中尋找到了一絲端倪,眼神也是猛然變得呆滯起來。
什麼樣的陳年舊案,需要同時驚動禦馬監提督太監和錦衣衛指揮使?而且案發地還是在湖廣?
硬要說的話,也隻有在當年鬨得沸沸揚揚的那樁"偽楚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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