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滿為患的官廳中,角落處炭火劈裡啪啦作響,將在場武將們棱角分明的臉龐映襯的隱晦不定,無聲的硝煙在官廳中悄然蔓延。
遠在千裡之外的建奴會越過廣袤的草原,突襲眾人所在的薊鎮?
按理來說,如此荒誕的言論,理應在第一時間受到駁斥,但因喀喇沁部無故遷徙的緣故,在場的武將們卻像是魔怔了一般,遲遲不發一語。
盧大人,遼鎮可是重兵雲集,離咱們這足有一千餘裡,且中間還隔著一個漠南草原..
不知過了多久,參將王廷臣沙啞的聲音終是打破了官廳中的沉默,這位同樣出自將門世家的武將眼神驚疑不定,死死盯著輿圖上被喀喇沁部放棄的牧場。
距離薊鎮關隘百裡之遙的白馬川雖是名聲不顯,但卻是方圓數百裡為數不多的水草肥沃之地,也是喀喇沁部得以繁衍傳承的所在。
正因如此,建奴方才要鋌而走險,揮手打斷王廷臣意有所指的話茬,盧象升那日漸黝黑的臉頰上呈現出與其年紀截然不同的老辣和成熟,修長的手指掠過輿圖上蜿蜒的長城防線,語氣沉重的說道近幾年,建奴接連在我遼鎮將士手中折戟沉沙,被迫退守赫圖阿拉。
強攻遼鎮無果的建奴若是不想坐以待斃,必然要尋求新的突破口..
說到這裡,盧象升的聲音陡然嚴肅了起來建奴是想要像當年的蒙古人一樣,直接打到北京城下,打亂朝廷在遼東的部署,從中獲得喘息之機。
建奴兵臨北京城下?!
此話一出,哪怕在場的武將們並不善於官場中的爾虞我詐,政治手段也稱不上高明,但也迅速意識到了這簡短幾個字背後蘊藏的巨大政治風暴。
倘若建奴真的像嘉靖年間的蒙古韃子一樣,兵臨北京城下,無論遼東經略熊廷弼在過去幾年取得了何等輝煌的成就,擺在他麵前的都隻剩下引咎辭職這一條路。
不僅如此,遼東巡撫周永春,廣寧巡撫薛國用,以及由熊廷弼親手提拔起來的一些列將校們也要受到撤職查辦的處罰,朝廷在遼東的部署和謀略將瞬間葬送!
北京城,作為大明朝的心臟樞紐,絕對不容有失。
麵麵相覷之下,角落處炭火燃燒的愈發旺盛,加劇了空氣中的肅殺之氣。
那蒙古人呐?
這些蒙古韃子就能眼睜睜的望著女真人從他們的地盤掠過?
許是實在接受不了女真建奴會長途跋涉千裡,兵臨薊鎮的,官廳角落處猛然響起了一道有些癲狂的聲音。
劉將軍,這一次,未等站在輿圖前的盧象升說話,胸口不斷起伏的王廷臣便迅速改變了立場,有些痛苦的解釋道蒙古韃子和鴨綠江對岸的朝鮮人沒有半點區彆,向來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更何況,那努爾哈赤早就在事實上統一了漠南草原。
說來諷刺,自成吉思汗崛起,創建蒙古帝國開始,蒙古人便是這廣袤草原上的主宰;但兩百餘年之後,蒙古人卻要被迫向在深山老林之中崛起的女真人,低下高傲的頭顱。
傳本官軍令,見官廳再度陷入了讓人窒息的沉默,盧象升便毫不猶豫的吩咐道即日起,薊鎮上下各司其職,嚴防蒙古習作混入城中。
喀喇沁部在薊鎮關外生活了兩百餘年,代代繁衍之下,不少所謂的蒙古人在音容笑貌,生活習慣,甚至口音上,都與關內的沒有半點區彆。
戰事一觸即發,他必須要保證薊鎮上下團結一心。
遵令!
隻片刻,人滿為患的官廳署衙內便是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應和聲。
在盧象升的情緒感染之下,無論是由天子親手提拔的曹文詔,尤世祿,尤世威等,還是在遼鎮投身多年,內心對盧象升隱隱有些偏見的武將們此刻均是眼神堅毅,情緒激昂。
隻可惜這激動的情緒並未持續太久,便被又一則打斷。
隨著淩亂的腳步聲,一名衙役模樣的漢子便在幾名親兵的率領下,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官廳中央,驚慌失措的稟報道永平府急奏,城外災民暴動,已有聚眾衝擊府城之趨勢。
懇請大人開倉放糧!
轟!
相比較喀喇沁部舉族遷徙,永平府災民暴動,試圖衝擊府城的消息,無疑帶給他們更大的震撼。
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不久前的那場地龍翻身雖是沒有對薊鎮分布在各個關隘的將士們造成太大傷亡,但卻讓祥和的永平府化作人間煉獄。
還請大人早做決斷!
見上首的盧象升沉默不語,冒險從永平府城突圍,並星夜兼程,足足兩日未曾合過眼的差役便是磕頭如搗蒜,腦海中滿是城外胡亂倒在官道兩側的屍首,以及蹲在樹乾下,啃食樹皮,眼神已是有些發綠的災民。
他不知曉,這永平府城外的災民為何就要是嗅到腥味的貓一樣越聚越多,他也不知曉城中的知府老爺為何不打開城中的糧倉,他隻知曉若是眼前的文官置之不理,那永平府恐怕真的會被饑寒交迫的災民們夷為平地。
府城中的那百十名差役,還有幾十張破弓,可攔不住城外烏泱泱的災民。
王廷臣,持本官手令,即刻領著你麾下的標營,押送軍中糧草,趕赴永平府賑災。
災情就像是在乾燥平原上的星星之火,除非能夠將他徹底熄滅,否則一旦對他置之不理,便有燎原的危險。
遵令!
軍令如山,沉悶的點了點頭之後,身材魁梧的王廷臣便毫不猶豫的朝著署衙外間而去,角落處還有兩名副將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薊鎮局勢一觸即發,他們必須要趕在建奴兵臨城下之前,將內部的儘快撲殺。
否則一旦有歹人趁機鬨事,他們便將瞬間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
喜歡大明:都是皇帝了,誰還當木匠請大家收藏:()大明:都是皇帝了,誰還當木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