灤州城外。
往年的這個時候,正是的關鍵時節,無數百姓將汗水揮灑至土壤之中,希望能夠獲取一個好的收成,但今年因為地龍翻身的緣故,城外的沃野卻隻剩下了滿目瘡痍。
自地震結束已有將近二十日,遠處村寨中坍塌的屋舍仍如累累白骨裸露在藍天白雲之下,曾經猩紅的鮮血已是乾黑凝固,與斷壁殘垣混為一體;而原本空曠的官道上則是擠滿了從四麵八方湧來的災民,他們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眼睛裡早已失去了光彩,隻剩下饑餓帶來的空洞與絕望。
開倉放糧了..一片死寂中,不知是誰最先發現了緊閉多時的城門似有打開的跡象,乾澀沙啞的低吼聲也於亂糟糟的人群中響起,但不知是不是過於虛弱的緣故,回應的災民寥寥無幾。
但凡能夠在灤州城外生存至今的災民們,無一不是將自身利用至極致之人,他們可不會將有限的體力浪費在這毫無意義的吼叫之上。
活著,活到官府下次開倉放糧,這是他們心中僅剩的念想。
吱呀!
隨著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啟,數十名全副武裝,手中持有兵刃的差役們如臨大敵的率先鑽了出來,城頭上也猛然冒出了百十名,手中持有弓弩和各式各樣的軍械,似是在戒備著什麼。
左右觀摩半晌,確定城外的災民們並無異樣,為首的差役方才輕輕頷首,朝著身後打了個招呼,十餘名腳步同樣有些虛浮的百姓,氣喘籲籲的抬著幾袋粟米自城中走出,將粟米堆放在城門兩側的粥棚。
因為許久未曾吃過一頓飽飯,渾身上下軟弱無力的緣故,這幾袋瞧上去算不得的粟米竟是累的這些百姓們大口喘起了粗氣,臉頰漲紅的厲害。
排隊,排好隊!在這些本地百姓感恩戴德的眼神中,為首的差役先是用匕首劃開了一袋粟米,逐一給這些人稱了一小捧粟米之後,方才開始安排隨行的差役們生火煮粥,並招呼災民排隊。
灤州城外的災民越聚越多,灤州城中的日子同樣不好過,糧價相比較往常漲了十倍不說,更重要的是有價無市,城中幾家糧店早在城外災民圍城之際便掛出了的牌子,就連號稱應有儘有的都許久無人兜售糧食了。
像剛剛那十餘名捧著糧食,快步返回州城的百姓,那可是正兒八經的關係戶,要麼是通判大人的遠房族親,要麼是署衙主簿的小舅子,或者乾脆就是巡檢的親弟弟。
若非如此,僅是抬幾袋粟米,便能分到糧食的,如何能輪到他們?
大人,您行行好,多給盛半碗吧..
麻木絕望的災民隊伍中,有人望著那近乎於清水般的,終是忍不住哀求道。
整整二十天了,除了在最開始的幾天,官府賑災的還算有些份量,結結實實的救活了不少逃難的災民,之後的便越來越稀,頻率也越來越低。
那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米湯,連三歲孩童都喂不飽。
老鄉,不瞞你們說,實在是沒糧食了..
你們諸位看看俺的這些兄弟,瘦的哪還有個人樣?
不同於傳統印象中對災民作威作福的惡吏,今日負責的差役倒是個講良心的,撲通一聲便給烏央烏央的災民們跪倒了,欲哭無淚的解釋道。
哪怕他們是官府登記在冊的差役,但每日也僅能從官府領到一碗勉強喝個肚飽的稀粥,至於他們的家人,日子並不比眼前這些衣衫襤褸的災民們好過太多。
糧呢?!朝廷的賑災糧呐?!
許是對差役的說辭感到絕望,一名披頭散發的災民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一般,滿臉不甘的咆哮道,隨後便因虛弱栽倒在路旁,身體不斷的抽搐。
在地震之前,他還是一名在十裡八鄉有頭有臉的私塾先生,靠著早年間中過,日子不敢說過的多好,但起碼不至於餓著肚子,可自從地震之後,距離京師僅百餘裡的灤州便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巨獸,不斷吞噬著災民的性命。
彌勒降世,我佛慈悲!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就在欒城州外的災民們愈發絕望的時候,遠處天際線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同時還伴隨著整齊劃一的呼喊聲。
放眼瞧去,隻見得一支車隊正緩緩駛來,車上滿載著鼓鼓囊囊的糧袋,為首的是個四十餘歲的男子,身著樸素的棉布長衫,麵容和善,身旁兩側跟著數十名龐大腰圓的壯漢。
是石佛莊的王善人到了!
隨著此人露麵,亂作一團的災民隊伍中迅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引得諸多災民紛紛回頭觀望,原本絕望的眸子中也泛起了一絲漣漪。
石佛莊在哪,他們不清楚;王善人是誰,他們也不知道,但他們卻是聞到了那讓人靈魂為之顫栗的食物香氣。
此人是誰?!
眼見得圍堵在州城外的災民們迅速躁動,就連身旁的同僚也有不少人露出了心動的神情,為首的差役趕忙抽出腰間長刀,止住身旁的同僚,並眼神不善的詢問道。
這灤州城外的災民們因為長久以來的饑餓已是失去了最為基本的判斷,可他還保留有一絲理性。
石佛莊距離州城約有十餘裡的腳程。
若是放在尋常時候,十餘裡的腳程自然算不得什麼,哪怕是尋常百姓,來回趕路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可眼下是什麼情況,這些虛弱至極的災民們就連站立都有些勉強,如何能夠跑到十餘裡外的石佛莊,認識眼前的王善人?
再者說了,即便是有人早就見過這所謂的王善人,但應該也是個例,但他剛剛可是聽得清楚,災民隊伍響起了十餘道驚喜聲,而且那渾厚有力的聲音,災民根本就不可能有力氣發出。
此事有問題!
喜歡大明:都是皇帝了,誰還當木匠請大家收藏:()大明:都是皇帝了,誰還當木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