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坤寧宮。
朱紅宮牆外的梆子聲再次響起,大明天子朱由校自結發妻子張焉的臂彎中緩緩睜開了眼簾,床榻外散落著帝後二人淩亂的衣衫。
許是不忍打擾枕邊人的清夢,在外朝乾綱獨斷,威嚴日益強盛的朱由校小心翼翼的抽動著臂膀,看向張焉的眼神中也夾雜著一抹歉意。
天亮之後,他便要領兵禦駕親征,親往永平府坐鎮,去招撫那些或迫不得已,或另有所圖的災民們。
陛下,正當朱由校即將起身的時候,耳畔旁卻是響起了皇後張焉顫抖的聲音時辰尚早,再歇息會吧。
窗外光線昏暗,床邊豬燭火如豆,但此刻皇後張焉臉上的驚憂和不舍卻清晰可見,一雙秋眸脈脈含情,讓朱由校原本平靜的內心再度火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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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寧宮外,一名在此等候多時的紅袍內侍抬頭瞧了瞧時辰,終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急切,在咬了咬牙之後,便準備輕聲推開這緊閉多時的殿門。
放肆,你要想作甚?
千鈞一發之際,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在諸多宮娥內侍的簇擁下快步至此,那張見慣了風浪的老臉上竟滿是驚慌。
但或許是怕打擾殿中帝後的休息,這位素有內相之稱的老太監並未大動乾戈,而是壓著嗓子嗬斥道。
公公,已經過了時辰..見王安趕到,這名在宮中也有些地位的紅袍內侍就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神情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下來。
那又如何,你敢打擾陛下和皇後娘娘的休息?!
微微眯起眼睛,王安心中的怒火更甚,隨後也不待這平日裡頗為受他重視的內侍解釋,便朝著遠處的宮人們吩咐道拖下去,杖刑。
沒有眼力見的東西!
耽誤了時辰又當如何?
萬一陛下改變心意,取消禦駕親征的計劃,轉而留在京師呢?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即便天子已經有過禦駕親征的先例,且去過千裡之外的南直隸,但作為天子家奴,王安仍是不願朱由校長途跋涉,以免遭遇某些意料之外的變故。
來人!
正當王安在心中想入非非的時候,耳畔旁便響起了朱由校那中氣十足的呼喝聲,讓他枯瘦的臉頰上湧現出一抹苦笑。
奴婢叩見陛下,叩見皇後娘娘。
在調整好了情緒之後,王安便率領著身後的宮娥內侍,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坤寧宮,並朝著此刻已經坐在桌邊的帝後二人叩首行禮。
他陪伴朱由校多年,自是知曉中宮皇後張焉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更何況皇後已於前段時間為天子誕下皇長子,直接鞏固了大明風雨飄搖多年的國本。
雖然皇後誕下的皇長子還未被正式冊立為太子,甚至天子在外朝的時候也少有提及,但所有人都知曉,這位皇長子的地位固若金湯,無人可以撼動。
起來吧。
隨意的揮了揮手,朱由校便將目光收回,倒是中宮皇後張焉在王安手受寵若驚的眼神中點了點頭,嘴角含笑。
王公公,陛下親征的這段時間,本宮無法從旁伺候,便有勞公公費心了。
噗通!
剛剛起身的司禮監掌印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單薄的身軀在多種情緒的交織下竟是顫抖的厲害奴婢惶恐!
還請娘娘放心,老奴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絕不容宵小傷害陛下。
皇後娘娘平日裡本就親善,對待宮人和藹,贏得了紫禁城宮娥內侍的愛戴,此刻又如此與他說話,實在是讓他激動萬分。
行了,朕不會虧待自己的。
此時的朱由校也梳洗完畢,並在幾名太監的幫助下,穿戴完有些沉重的甲胄,舉手投足間平添了一絲肅殺永平府離京師不過百裡,朕身旁又有黃得功等人保護,不會出事的。
聽了這話,皇後張焉臉上雖然仍有不舍,但眼眸中的驚憂卻消失了大半,顯然是十分相信京營將士帶來的安全感。
寶珠安心在宮中等朕,朕旬日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