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
肆虐永平府一月之久的叛軍們雖然最終以聞香教主王好賢伏誅的結果而樹倒猢猻散,但同樣是被圍困的三屯營城此刻卻依舊是城門緊閉,城頭值守的將士們麵色凝重,頭頂角樓上的日月軍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放眼城外,本應平坦開闊的曠野上卻遍布延綿不絕的營帳,遠道而來的建奴和蒙古韃子聯手布下了天羅地網,將三屯營城圍的水泄不通。
自四月初九拿下喜峰口關隘之後,兵強馬壯的聯軍已是圍城將近十日,時不時便有那猶如野人的女真建奴攜帶著不知從何搜羅的於城外耀武揚威,惹得身後的同伴們獰笑不已。
但或許是有上官約束,哪怕這些建奴們拚了命的叫囂,也從不敢在城外逗留超過十息以上的時間,以免被城頭上黑漆漆的槍口瞄準,繼而
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即便戰場由千裡之外的遼沈,轉移至號稱京師門戶的薊鎮,但這群凶神惡煞的建奴們卻依舊對官兵的火器和火銃充滿了忌憚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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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屯營以北五裡,延綿不絕的營帳中已是篝火處處,建奴和蒙古韃子的獰笑聲不絕於耳,氣氛一片火熱,但女真大汗努爾哈赤所在的內卻是另一番景象,空氣中都彌漫著劍拔弩張的肅殺之氣。
大汗,我等已是圍城將近十日。
兒郎們的鬥誌都快被磨平了。
默默將手中帶有一絲燒焦味道的羊腿擱置一旁,來自於蒙古科爾沁部的台吉奧巴扯了扯領口,打破了汗帳內緊張壓抑的肅殺,腰間佩刀與甲胄發出沉悶的響聲。
此話一出,坐在其身後的科爾沁部貝勒明安便急不可耐的點了點頭,因常年風吹日曬導致呈現古銅色的臉頰瞬間漲紅,不自覺的吞咽著唾沫。
雖說現在天氣越來越暖了吧,這地的風沙也沒有草原大,但明狗可以終日龜縮在城池中一動不動,咱們卻不能跟他耗下去啊..
此言甚是,咱們耗不起啊..
小皇帝終究是一國之君,他麾下的那些文臣武將們豈會坐視他困守孤城而置之不理..
炭火的燃燒聲劈裡啪啦,將帳篷內眾人的臉頰映襯的隱晦不定。
雖然愛新覺羅家族的成員們大多沉默不語,但來自於蒙古各部的台吉和將校們卻紛紛附和,儼然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
望著眼前似是群情激憤的蒙古台吉們,端坐在上首的女真大汗努爾哈赤隻是輕輕撫摸著手中的匕首,飽經滄桑的臉頰微微抖動,並未立刻回應眾人的討論。
大汗,奧巴台吉所言不無道理。遲疑片刻,喀喇沁部的台吉蘇布地也緩緩起身兵貴神速。
如今小皇帝親臨三屯營,各地兵馬必會趕來勤王,咱們在這三屯營城外耽擱的時間越多,官兵的準備也就越充分。
不然這幾日,咱們何至於一無所獲..
說到這裡,蘇布地便意有所指的看向代善和阿敏這兩位和碩貝勒,眼眸中閃爍出異樣的光彩。
其實他們大軍圍困這三屯營之後,努爾哈赤倒也並未一動不動,也曾試圖像昔日突破喜峰口關城那般,趁著夜色拿下三屯營以西的遵化城,從內部打穿薊鎮的防線。
不過因遵化早已戒嚴的緣故,領兵孤軍深入的代善未能如願建功,隻是象征性的拿下了幾個村寨軍堡後便率兵回返,未能一舉打破戰場的僵局。
聞言,四貝勒皇太極便拍案而起,酒杯中的馬奶酒因此泛起萬千漣漪蘇布地,你什麼意思?!
難道是在指責代善兄長嗎?
雖然在他內心深處,他十分樂於見到大貝勒代善,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兄弟卻是要保持足夠的團結,一致對外,另外此舉說不定也能得到父汗的賞識。
畢竟父汗早年間曾親手將其同母胞弟舒爾哈齊幽禁至死,此事也就此成為了父汗的一塊心病。
以他對父汗的了解,努爾哈赤怕是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們兄弟間和睦。
果不其然,見身材肥胖的皇太極居然挺身而出,努爾哈赤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猛然流露出一抹欣慰,並用眼神止住了作勢便要爭辯的大貝勒代善。
都不要吵。
努爾哈赤的聲音雖然不大,卻極具力量感,瞬間便讓躁動的營帳安靜下來,死一般的沉寂撲麵而來。
已經將近十天了。
聞香教那邊,還沒有消息?
見眾人都不說話了,不辨喜怒的努爾哈赤轉而將目光投向親自促成此事的駙馬佟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