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袖袍一揮,碎石懸浮半空。
\"那秘境不受天道法則所限,隻容凡人進出。仙、魔、妖觸之即傷,內裡機關遍布,連老夫都無法乾涉。千百年來,能活著出來的不過寥寥數人。\"
慕寒周身仙氣驟然暴漲,卻在觸及山神威壓時瞬間潰散。他咬牙道\"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
\"癡兒!\"
山神歎息打斷,\"你若強行闖入,不僅救不得人,反而會觸發最凶險的誅仙劍陣。\"
蒼老的手掌虛點,岩壁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暗弩與倒刺。
\"那女子既然能帶著孩子安然進入,想必自有造化。你且在此等候,莫要衝動誤事。\"
“主人……聽山神的……彆衝動……”
“嗯……我就在此等她……”
玄鳥焦躁地繞著山洞盤旋,麒麟瑞獸不斷用蹄子刨地。
慕寒仰頭望著雲霧繚繞的洞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原來這世上最鋒利的不是龍淵劍,而是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絕望。
陰雲在斷崖山巔翻湧如怒海,漆黑羽翼劃破結界的刹那,飛鳶裹挾著腥風俯衝而下。這隻通體纏繞暗紫色符文的凶獸懸停半空,利爪滴著黏液,血紅豎瞳中流轉著戲謔的光。
\"慕寒戰神,還是折了這無用的念想吧。\"
飛鳶的聲音像生鏽的刀刃刮擦岩壁,尾羽掃過結界激起陣陣嗡鳴。
\"主人說了,她在裡麵過得逍遙自在,不願再見你這負心人,看到你就惡心……彆過來惡心她了……慕寒戰神,這你都聽不懂嗎?像隻癩皮狗一樣,追著我們主人跑……你這不膈應人嗎?\"
它突然尖嘯著俯衝,羽翼掀起的颶風將地麵犁出三道深溝。
\"主人還說,你們人仙殊途,此生...死也不願相見!\"
麒麟瑞獸嘶吼著人立而起,玄鳥怒目圓睜噴出烈焰,卻被飛鳶周身符文凝成的屏障儘數彈回。
“死也不願相見……”
慕寒戰神僵立當場,耳畔轟鳴聲震得靈台發昏,眼前浮現雲可依被毀容時的慘狀、她轉身離去時決絕的背影,還有飛鳶口中\"不願相見\"的字字誅心。
\"不可能...她明明...\"
喉間腥甜翻湧,他踉蹌著向前半步,龍淵劍\"當啷\"墜地。
麒麟瑞獸大吼一聲說道“你竟然說我們主人是癩皮狗?你好大的膽子。”
飛鳶笑著說道“哈哈哈……難道不是嗎?”
慕寒戰神記憶中,雲可依為他換藥時的溫柔、臨彆前欲言又止的眼神,與飛鳶的嘲諷在腦海裡瘋狂撕扯。
體內仙力如決堤洪水四處衝撞,金丹驟然炸裂般的劇痛席卷全身。
\"噗——\"
猩紅血霧噴灑在青紫色結界上,慕寒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旋轉。
最後一眼,他看見飛鳶冷笑的麵容,聽見玄鳥悲愴的啼鳴,還有心底那聲永遠無法喊出的\"可依\"。
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向後栽倒,墜入無邊黑暗的瞬間,仿佛又聞到了鈴蘭的淡淡清香。
麒麟瑞獸赤紅的雙目瞬間燃起熊熊怒火,鱗片炸起如燃燒的火焰,震得山體簌簌落石。
\"飛鳶!你敢在我們麵前信口雌黃!\"
它小心翼翼地用脊背托起慕寒癱軟的身軀,利爪深深嵌入地麵。
\"我主一片癡心被你如此踐踏,今日定要你付出代價!\"
玄鳥如離弦之箭俯衝而下,羽翼卷起的罡風將飛鳶尾羽削落數根。
\"你這惡獸!若我主有半分閃失,定將你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尖銳的啼鳴撕裂長空,鳥喙幾乎要啄向飛鳶咽喉。
飛鳶卻不慌不忙地在空中翻了個身,暗紫色符文流轉間避開攻擊,發出刺耳的怪笑。
\"不會吧?我不過把主人那句"此生不複相見",改成"死也不願見他",又加了些"看到他就惡心"的潤色——堂堂戰神,竟如此不經逗?\"
它故意拖長尾音,羽翼扇起的腥風裹著嘲諷。
\"早知道編點惡心人的詞,豈不是更有趣?慕寒戰神會不會被活活氣死……哈哈哈……\"
麒麟瑞獸周身騰起百丈火光,馱著慕寒的身軀卻紋絲未動,生怕顛簸傷到主人,隻能將滿腔怒意化作怒吼。
\"住口!待我主醒來,定要你血債血償!\"
玄鳥怒不可遏地盤旋,羽毛根根倒豎,誓要將這惡獸碎屍萬段。
“想得美……你們進不來……哈哈哈……”
而飛鳶早已化作黑影沒入結界,隻留下囂張的笑聲在山穀間回蕩,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著守護者們的心。
秘境深處,蒸騰的霧氣將溫泉池氤氳成一片朦朧仙境。
雲可依垂眸凝視著池中的兩個孩子,溫熱的泉水漫過他們藕節似的小腿,濺起細碎銀亮的水花。
“娘親……好舒服……”
“娘親……好開心……”
大些的孩子拍打著水麵咯咯直笑,小的那個含著手指咿呀學語,清脆的童音撞碎在洞壁上,又落回一池波光裡。
她浸在溫泉中的右腳無意識蜷動,近來疏通的經脈傳來酥麻暖意,仿佛有無數細小藤蔓在血肉間舒展。
待孩子們玩累了,睫毛上還沾著水珠,眼皮便開始打架。
雲可依裹起綿軟的浴巾,將他們濕漉漉的身子裹成兩隻糯米團子,指尖輕輕擦去孩子嘴角的奶漬。
待兩張小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她才輕手輕腳地繞過垂落的鐘乳石。飛鳶正棲在洞頂倒懸的石筍上,暗紫色的羽毛在幽藍壁燈下泛著冷光。
\"去和蕭慕寒說清楚了嗎?他們走了嗎?\"
雲可依的聲音很輕,卻驚得洞壁上的螢火蟲撲棱棱飛起來。
飛鳶歪著頭抖了抖翅膀,尾羽掃落幾星磷粉。
\"說清楚了,隻是慕寒戰神有些不......不開心......不過他們走了。\"
它刻意含糊的語氣讓雲可依指尖微顫,卻隻是攏了攏袖口,將那抹情緒藏進繡著鈴蘭的衣褶裡。
\"嗯,走了就好。\"
她轉身望向沉睡的孩子,發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響。
洞外呼嘯的山風撞在結界上,發出海浪般的嗚咽,卻怎麼也傳不進這方被溫暖包裹的小天地。
飛鳶盯著她挺直的脊背,忽然覺得那道身影比洞頂垂落的冰棱還要冷。
“主人……我可不敢告訴你……我把慕寒戰神氣的暈死過去了……唉……不敢說……不敢說……這都是為你好……彆再被情所困……”
秘境深處的石室內,雲可依跪坐在鋪著獸皮的蒲團上,腕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響。青瓷盤裡盛著圓潤的靈果,泛著柔和的瑩白光暈,她指尖夾著銀針,在燭火上輕輕炙烤。火苗躍動間,映得她蒼白的臉頰多了幾分暖色。
\"呼——\"
她屏息凝神,銀針如蝶翼般輕盈,精準刺入膝蓋處的穴位。
曾因抽去仙骨而萎縮的經脈,如今在銀針的刺激下微微震顫。
“果然有效……”
治療間隙,她拿起一顆靈果,果肉入口即化,清甜的汁水順著喉嚨滑下,一股熱流從丹田湧向雙腿,像是千萬縷暖陽穿透寒潭。
“這些靈果……好厲害……”
放下果核,她扶著石桌緩緩起身。膝蓋處傳來酸脹麻癢的感覺,仿佛沉睡的經脈正在蘇醒。
邁出第一步時,她的身子微微搖晃,指尖死死摳住桌麵;第二步,步子依舊虛浮,卻比先前穩了些;到第三步,她竟能鬆開手,踉蹌著向前挪了半尺。
“我能走好幾步路了……恢複速度好快啊……”
石壁上的螢火蟲撲棱棱圍過來,將她的影子投在布滿苔蘚的岩壁上。雲可依望著自己微微顫動的雙腿,眼眶突然發燙——自被蜘蛛精抽去仙骨、雙腿幾近廢人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重新觸碰到行走的感覺。
靈果的靈力與銀針的調和之力在體內流轉,石室裡彌漫的藥香與果香交織,見證著這場緩慢卻奇跡般的蛻變。
燭火在岩壁上映出搖曳的光暈,雲可依垂眸盯著青瓷盤中泛著微光的靈果,指尖輕輕摩挲過表皮細密的紋路。
\"飛鳶,去多摘些回來。\"
她聲音清冷,腕間銀鈴隨著動作輕響
\"這些靈果能助我恢複經脈。\"
飛鳶暗紫色的羽翼興奮地撲棱,尖銳的喙發出快意的鳴叫:
\"遵命!\"
身影如離弦之箭般衝向秘境深處。不多時,它裹挾著滿山林木的清香歸來,爪子勾著的竹籮幾乎要被各色靈果撐破——有泛著冰晶光澤的藍玉果,裹著火焰紋路的赤焰果,還有表皮流轉著銀河般光暈的星辰果。
“主人……你看好多……你先試試毒……吃完我再去摘。”
“好……”
雲可依取出銀針,逐一對靈果試毒。
針尖在藍玉果上劃過,依舊瑩白如雪;赤焰果迸濺的汁水遇上銀針,亦未泛起絲毫黑斑。
雲可依說道“它們都沒有毒……”
飛鳶笑著說道“那太好了……”
確認無毒後,雲可依才將果子放在唇邊輕咬,果肉入口化作汩汩暖流,順著喉嚨流向雙腿,那些蜷縮的經脈仿佛被春風拂過,漸漸舒展。
“靈果果然厲害……不知道這些靈果樹,是誰栽的?”
“主人……這些靈果樹,是你栽的……你不記得了嗎?”
“我?你彆開玩笑……”
“真的是你……你……算了……天機不可泄露……”
“好……是我栽的……”
每日清晨,雲可依都會按時服下十顆靈果。當赤焰果的熱力驅散腿間寒意,當星辰果的靈力滋養萎縮的肌肉,她扶著石壁練習行走的步子愈發穩健。
“主人……厲害……恢複不錯……”
而飛鳶總蹲在不遠處,歪著腦袋看著她緩慢卻堅定的身影,暗紫色的眼睛裡難得泛起一絲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