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惡靈老者突然暴起,枯槁的手指幾乎戳到慕寒麵門。
\"你那四個徒弟當真信得過?當年廢帝也是先帝最得意的門生......\"
話音未落,空氣驟然凝固,老者指尖結滿冰晶,整個人被無形威壓釘在原地。
\"人心如流沙。\"
慕寒緩緩抬手,老者瞬間跌坐回地。
\"但我的劍永遠知道該指向哪裡。\"
慕寒腰間龍淵劍發出清鳴,劍穗上的銀鈴震顫出殺伐之音。
右側的惡靈老者顫巍巍摸出一枚焦黑骨牌,骨麵符文滲出暗紅液體。
\"廢帝的噬魂魔功專破元神,你若被他近身......\"
\"夠了。\"
慕寒轉身時帶起凜冽罡風,燭火儘數熄滅,唯有他眼底兩點寒芒如星。
\"除非我主動踏入他的攻擊範圍……而這場棋局,落子的人永遠是我。\"
晨曦透過紗帳在床榻上灑下金線,雲可依睫毛輕顫著轉醒。
枕畔傳來熟悉的冷香,混著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她恍惚間還以為是昨夜的殘夢。
直到目光掃過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頜,玄色長發散落錦被,劍眉微蹙,正是三月前不告而彆的慕寒。
她猛地閉上眼,指甲掐進掌心,心跳卻擂鼓般震得胸腔發疼。
\"一定是夢……\"
她在心底反複默念,指尖卻不受控地探出去,從微涼的耳垂滑向高挺的鼻梁,最終停在泛著蒼白的唇上。
觸感真實得可怕,那人眉峰動了動,她觸電般縮回手,眼眶卻突然發燙。
“不是夢……”
委屈像潮水漫過心口,她想起獨自守著空閣的無數個日夜,惶惶不安入睡。此刻這人卻好端端躺在身側,呼吸輕緩得仿佛隻是小睡。
“哼……絕不原諒你了……”
雲可依咬住下唇翻了個身,用錦被蒙住發燙的臉頰,可身後傳來的體溫依舊灼人,混著熟悉的氣息,攪得她再難入眠。
帳中呼吸聲驟然急促,慕寒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伸手將滑落的錦被重新掖好。
\"我知道你醒了,依兒。\"
床榻上的人睫毛劇烈顫動了一下,卻固執地將臉埋進枕頭,連呼吸都刻意放緩。
陽光爬上雲可依泛紅的耳尖,在她頸後投下細小的絨毛,將裝睡的模樣襯得愈發可愛。
\"再不起床。\"
慕寒屈指彈了彈她的發頂,聲音帶著蠱惑的低啞。
\"你去仙醫苑要遲到了。\"
這句話像根利箭射中靶心。
雲可依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杏眼圓睜,發間玉簪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她胡亂抓過外衫往身上套,全然不顧衣襟歪斜,直到赤足踩上冰涼的地磚,才後知後覺想起身側的人。
“我已經給你告假了……在家修養七日……”
轉身時撞進那雙盛滿笑意的眸子,委屈與羞惱同時湧上心頭,她重重哼了一聲,甩著長發往屏風後走去,裙擺掃過地麵,帶起一陣細碎的風。
“不用……我還有事要去處理……”
雲可依的指尖撞上無形結界,瑩藍色的光紋如水波般蕩漾開來。她踉蹌著後退半步,轉身時眼底燃著怒火。
\"慕寒!你設結界……囚禁我?放我出去!\"
“連哥哥都不叫了……看來,我家依兒是……真的生氣了……”
晨霧般的白發垂落慕寒肩頭,他倚著雕花榻慢條斯理擦拭龍淵劍,劍鋒映出少女漲紅的臉。
\"放我出去……否則我真的生氣了……\"
慕寒忽然抬眸,目光掠過雲可依後背,想起昨晚她後背的暗紫色內傷,聲音冷下來。
\"你還要去與人打架嗎?\"
\"與你何乾!\"
雲可依眼神有些冷冽。
\"解開結界!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話音未落,結界突然收縮,將她整個人裹進一團藍光。
慕寒已經欺身近前,冰涼的手指扣住她的腕脈,劍穗上的銀鈴擦過她發燙的臉頰。
\"我說過\"
慕寒低頭時呼出的氣息掃過雲可依的耳尖,結界化作流光沒入她後頸,\"好好休息。\"
龍淵劍鞘抵住她後……腰,輕而易舉將人帶往床榻。
\"若敢踏出房門半步……\"
尾音像淬了冰的絲線,\"我不介意將你鎖在戰神仙閣。\"
雲可依垂眸解開裙帶,素白中衣順著肩頭滑落時,露出小臂猙獰的符咒傷痕。她像隻受了傷的小獸,默默縮進錦被裡,發間玉簪碰在床頭的冰裂紋瓷枕上,發出清泠的碎響。
慕寒握著藥瓶的指節驟然發白,看著少女倔強地背過身,連露在背外的一截腳踝都繃得筆直。
他將溫熱的藥膏抹在掌心,試探著去拉她的手腕。
\"還疼嗎?我重新給你換藥......\"
回應他的隻有綿長而刻意的沉默。
雲可依睫毛上凝著細碎水光,卻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聲,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往日裡會笑著湊過來撒嬌的人,此刻像是化作了尊玉雕,任他說儘軟話,也不肯施舍一個眼神。
\"依兒......\"
慕寒喉間溢出一聲歎息,伸手想將人摟進懷裡,卻被她側身躲開。
龍淵劍突然在鞘中發出不安的嗡鳴,映得他眼底泛起慌亂的漣漪。
這才驚覺,向來運籌帷幄的戰神,竟在少女的冷寂中亂了陣腳。
他攥緊她垂落的發絲貼在唇邊,聲音染上從未有過的慌亂。
\"彆不理我,我錯了......\"
雲可依突然崩潰大哭,淚水洶湧而下,打濕了繡著並蒂蓮的枕巾。她哽咽著,聲音帶著濃濃的委屈與不甘。
\"慕寒你欺負我!憑什麼把我關在這裡......我拚命學醫,就是想在你受傷的時候能幫上忙,可你......\"
她劇烈地抽噎著,顫抖的手指指著房門。
\"現在倒好,我成了你養在金絲籠裡的禁臠,什麼都做不了!\"
慕寒隻覺心口被重重刺了一刀,看著少女哭得紅腫的雙眼,手足無措到了極點。
龍淵劍\"當啷\"一聲墜地,他單膝重重跪在床邊,玄甲撞擊地麵發出悶響。
\"是我錯了,依兒,彆再哭了......\"
慕寒顫抖著伸手想為雲可依擦淚,卻被雲可依偏頭躲開。
\"我隻是怕你受傷......\"慕寒聲音沙啞,眼底滿是懊悔。
\"我不該擅自替你做決定。\"
慕寒握住雲可依冰涼的手,貼在自己滾燙的麵頰上。
\"你想學醫,我便為你掃清一切阻礙;你想救人,我便護著你踏遍六界。\"
額頭抵上她的手背,語氣近乎祈求。
\"彆哭了,要罰要打,都衝我來......\"
雲可依蜷在床榻角落,淚水在臉頰上蜿蜒出乾涸的痕跡,嗓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我不過是具凡人之軀,在仙醫苑被人刁難時護不住自己,回了這裡也掙不脫你的結界......\"
她垂眸望著自己顫抖的指尖,自嘲地輕笑。
\"這般無用,倒不如放我回人間,也好過在這裡做個累贅。\"
話音未落,慕寒已如疾風般掠至榻前,玄甲碰撞聲混著急促的呼吸。
慕寒一把將人拽入懷中,手臂箍得死緊,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
\"不準說這種話!\"
沙啞的聲音裡裹著驚惶,發間的冰玉冠隨著動作輕晃。
\"你答應過要陪我看遍六界春秋,說過要做第一個為我療傷的人......\"
慕寒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發頂,玄甲下的心臟劇烈跳動著。
\"我不會再限製你,仙醫苑也好,闖蕩六界也罷,我都陪著你。\"
修長手指顫抖著捧起雲可依的臉,將額頭抵上她的。
\"但你不能走......沒有你的九重天,不過是座空蕩的牢籠。\"
“那你打開結界……我要去仙醫苑上課……今日學習煉丹術……很重要……”
“好吧!我陪你去……”
“不行……你不能去,我隻想在仙醫苑做一個小透明,你去了,我不方便學習……”
“啊?”
“你不同意……那我還是在這裡做禁臠吧……”
“好吧……依你……你開心就好……”
結界消散的藍光如碎星飄落時,雲可依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衝向房門。
“我走了……記得辰時……仙醫苑後山,等我下課……”
“好……”
晨光順著雲可依飛揚的裙角傾瀉而入,發間銀鈴在疾跑中叮咚作響,像掙脫囚籠的青鳥般歡快。
雲可依心裡想著“剛剛……戲演的不錯……真險,差點出不來……哈哈哈……哥哥,晚上再回去收拾你……”
慕寒望著雲可依雀躍的背影,喉結微動,終是無聲地跟了上去。
慕寒弱弱的說了一句“還是我陪著你吧!”
仙醫苑的白玉階梯上,雲可依三步並作兩步地攀登,發梢還沾著晨間的露水。
雲可依想到昨日被那兩名師姐欺負,心裡想著“今日一定要讓你兩看看……我的厲害……”
路過的小仙娥笑著同她打招呼,她也回以明亮的笑,全然未察覺身後那道若隱若現的身影。
慕寒隱在雲層之下,玄甲上的暗紋隨著雲影流轉,目光始終緊鎖著少女單薄的背影。
當雲可依蹦跳著推開仙醫苑的雕花木門時,簷角銅鈴叮咚。
雲可依心裡想到,昨日與兩名師姐比拚時,故意靠近她們,給他們下了最難耐的“招蜂引蝶蠱毒”。
“不知,昨日下的蠱毒,她們能不能承受……有沒有被蜜蜂蟄著跑啊!”
慕寒立於百米外的觀星台,龍淵劍無聲滑出半寸……若是有人敢欺她半分,劍鋒必將撕裂這方天地。
風卷著藥香掠過慕寒冷峻的麵容,他卻渾然不覺,唯有眼底化不開的溫柔,如同春日裡最綿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