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國際酒店八樓,總統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
陳冰冰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緊貼著冰冷的玻璃。
她的目光死死追隨著樓下那個在寒風中顯得無比渺小、蹣跚前行的身影。
那是——她的母親李蓉。
那身影在昏黃的路燈下拉出細長而扭曲的影子。
那影子像一根隨時會被風吹斷的枯草,在空曠寂靜的街道上艱難移動,越來越小。
最終拐過一個街角,徹底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與城市建築的陰影裡。
就在那身影消失的刹那,陳冰冰的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劇烈地抽搐起來!
一股尖銳的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幾乎讓她窒息。
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指甲深深陷進睡袍柔軟的布料裡。
當母親真的走出那扇象征著屈辱與庇護的大門時,一股強烈的悔意就像冰冷的毒蛇,已經開始噬咬她的心。
此刻,看著母親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外。
她想到陳家已然傾覆、父親身陷囹圄、哥哥早已不在。
母親一個孤身女人,身無分文,在這冰冷刺骨的寒夜裡能去哪裡?
巨大的恐懼和無助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怎麼?”
一個慵懶而帶著磁性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葉少風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邊,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燃燒的香煙,嫋嫋青煙在窗玻璃上映出模糊的輪廓。
他悠然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個完美的煙圈。
男人的目光也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了李蓉的黑暗,語氣帶著一絲玩味的探究。
“這就舍不得了?剛才可是你求著我放她走的。現在又後悔了?”
陳冰冰猛地轉過身,拚命地搖著頭,淚水在眼眶裡瘋狂打轉。
“我……我不知道,葉少!我很矛盾!真的很矛盾!”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助和掙紮。
“我讓她走,是因為……是因為不想看她再那樣受苦……可是現在……外麵那麼冷,她連個去處都沒有。
要錢沒錢,要家沒家……萬一……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萬一凍壞了怎麼辦?我……我……”
她語無倫次,巨大的擔憂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她抬起淚眼,那雙原本明亮的大眼睛此刻盛滿了無儘的惶恐和哀求。
她無助地望向葉少風。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那眼神裡赤裸裸的渴望和祈求,幾乎要溢出來。
——她希望葉少風能伸出援手,哪怕隻是確保母親的安全。
葉少風深邃的目光在她布滿淚痕的臉上停留片刻。
男人的嘴角上揚,緩緩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這笑容裡又帶著幾分戲謔。
他掐滅了手中的煙蒂,火星在煙灰缸裡瞬間黯淡。
“這個嘛……”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看著陳冰冰眼中瞬間燃起的微弱希望之光。
然後,才慢悠悠地,仿佛隻是隨口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珞瓔,辛苦你跑一趟。”
一直如同影子般靜立在角落陰影裡的方珞瓔聞聲走了出來。
她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色勁裝,身姿挺拔,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女人對著葉少風微微頷首,聲音平靜無波。
“不辛苦,爺。反正我睡覺少,隨便打坐調息片刻就能恢複精力。”
她的語氣淡然而隨意。
話音未落,方珞瓔已轉身,步履無聲而迅捷地走向門口。
接著,她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靈,瞬間消失在總統套房的門外。
“葉少!謝謝你!真的……謝謝您!”
陳冰冰看著方珞瓔消失的方向,巨大的驚喜和感激瞬間衝垮了心防。
女人的淚水決堤而下。
她沒想到葉少風會如此輕易地應允了她未說出口的懇求。
這份意料之外的“仁慈”,讓她心頭滾燙。
葉少風挑眉一笑,帶著一絲促狹。
男人的手指輕輕挑起陳冰冰的下巴,迫使她濕潤的眼眸與自己對視。
“就這?一句謝謝就完了?”
他的目光在她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和微微敞開的睡袍領口處流連,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陳冰冰被他看得臉頰更紅,羞澀地低下頭。
女人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發燙。
葉少風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然後目光轉向一直安靜侍立在一旁、同樣身著睡袍的上官雲裳。
他對著兩個女人,優雅地勾了勾手指,手指向下。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噗通!”“噗通!”
兩聲膝蓋觸地的輕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陳冰冰和上官雲裳,幾乎是同時溫馴地跪伏在了葉少風麵前的地毯上。
她們低垂著頭,露出脆弱而優美的後頸曲線,姿態卑微而虔誠,如同向神隻獻祭的羔羊。
……
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
凜冽的寒風在城市鋼筋水泥的叢林中呼嘯穿行,發出嗚嗚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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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氣仿佛能穿透厚重的衣物,直刺骨髓。
李蓉茫然地走在空曠死寂的街道上,如同一個遊蕩的孤魂。
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抽打在她單薄的身體上。
凍得她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楊彩怡給的、那件明顯不合身且略顯陳舊棉衣。
然而,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身體上的寒冷,遠不及內心的冰冷和空洞。
她的雙腳仿佛有自主意識,帶著她機械地移動。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走上了那條通往陳家彆墅的熟悉道路。
這條路,她曾經無數次乘坐著舒適的轎車,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駛過。
如今,卻隻能踽踽獨行於寒夜。
很快,她來到了那個象征著寧城頂級身份的高檔彆墅區。
隔著冰冷華麗的雕花鐵藝欄杆,她能看到自己曾經的家——那棟燈火輝煌豪華至極的陳家彆墅。
此刻,那棟彆墅卻是一片死寂的漆黑!
沒有一絲光亮,沒有一絲人氣。
曾經精心打理的花園在夜色下顯得淩亂而破敗,如同巨大的墳墓。
唯有門口,一個穿著製服的警衛,如同石雕般筆挺地站立在崗亭旁,在昏黃的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家……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李蓉的心像是被冰錐狠狠刺穿,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貪婪地望著那棟黑黢黢的建築,腳步不由自主地向欄杆靠近。
她想進去,哪怕隻是在那熟悉的地板上坐一坐……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的清晰聲響,伴隨著兩道雪白刺眼的手電筒光柱,如同探照燈般掃射過來!
是彆墅區的夜間巡邏隊!
李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她現在是“罪犯家屬”,是被查封彆墅的原主人!如果被巡邏隊發現她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裡……
就在她驚恐愣神的瞬間,一道強光猛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刺目的光線讓她瞬間失明,下意識地用手臂遮擋。
“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麵乾什麼?!”
一個嚴厲而警惕的男聲如同炸雷般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
巨大的恐懼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李蓉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如同受驚的兔子,再也顧不上多想,轉身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