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漸歇,飄著桂花香的傍晚,微風拂過,一朵桂花落進玉色的蓋碗中,綻出小小的漣漪,又慢慢地散開。
和忱與他的好友鞠垚還在池畔園苑飲宴,兩名童仆在小桌上備茶,他身邊的座位卻是空著,桌上的半碗茶仍有餘溫。
不遠處帳篷下有名小廝已經精心自製了由七種野生菌和竹筍組成的調料,再將這些調料塞入雞的胸腔之中,表麵也抹上了一層。
待一切準備妥當,他便將處理好的五隻雞分彆綁在燒烤棍上,然後把它們架在火堆上,開始烤製。
鞠垚望了一眼,略皺眉道:“應兄都不在,你就這麼隨便捉了他家五隻桂花雞,他得知此事後定會不悅。”
和忱連忙解釋道:“這並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段兄吩咐小廝去林子裡捉雞的,他說走時會留下買桂花雞的錢。”
鞠垚好奇道:“這位段兄又是何人?”
和忱見段正純坐在燒烤火堆前聽曲,不時又朝他們這邊望過來,便輕聲道:“好像是郗遐在荊州平叛張昌之亂時結識的商賈朋友。”
段正純今日是循著花香而來,還攜著一位抱琵琶的姑娘,偏偏段正純突發奇想,讓這位姑娘把琵琶當古琴來彈奏《酒狂》。
鞠垚繼續問道:“可是隻有我們四人,又何必捉這麼多隻?”
和忱頗為無奈道:“段兄要留下三隻單獨送人。”
鞠垚搖頭道:“郗遐的這位朋友太過肆意妄為了,應兄若是在這裡,隻怕會鬨得不歡而散。”
其實這是和忱好友應渭的彆院,應渭是應恂之侄,此人喜歡吃雞,並命人在桂子林中養雞,在桂花盛開的時候,這些雞便聚集在桂花樹下采食落在地上的桂花,故名為桂花雞,在吳房很出名,一般人也很難品嘗到此等美味。
段正純蹲下身子用樹枝撥弄幾下火苗,頭也沒回的道:“應兄正忙著賑災濟貧,早已經忘記自己家養了多少隻桂花雞了,少幾隻又有何妨?”
“無故捉人家的雞,你失禮在先還要狡辯?”
踏著優雅輕盈的樂聲,身披鶴氅的年輕人從林子裡走出來。
段正純把樹枝丟進火堆裡,拍拍手笑問道:“那麼這烤出來的桂花雞你是吃還是不吃?”
郗遐嘴角噙著笑:“你若盛情邀請,我便卻之不恭。”
“說到底還是想吃,世家子弟都好麵子,我懂,不過在品嘗之前我要先聽聽你這琵琶彈得好不好?”
段正純步如疾風奪過姑娘懷裡的琵琶,隨後右掌發力,將琵琶擊飛出去,郗遐騰空躍起,鶴氅飄動,單手接住琵琶,笑道:“我彈的你恐怕聽不懂。”
“我雖是個俗人,但也想借此機會沾沾你的雅氣。”
話音剛落,他箭步前衝,雙腿同時躍起,換步頂膝,直攻對方頭部。
郗遐從容自若的雙手彈琵琶,後下腰閃躲,身子後倒的瞬間右腳曲膝蹬向他的背部,他迅即旋身避開。
倏爾葉搖枝動,和忱和鞠垚都在張望尋找郗遐的身影,護衛漸黎聞聲而望,卻見郗遐飛身踏樹借力,一記華麗而優雅的旋風腿朝段正純襲來,險些掃過他的頭部。
段正純沒有出掌卸力,而是在閃身躲開後朝懷抱琵琶的郗遐轟出一記重拳,郗遐再次出腿反擊,段正純唇角噙著一抹壞笑,抱腿砸肘,郗遐卻一個巧妙的拐膝抵擋了此攻擊。
他們二人的動作隻是一瞬,快到極致,都未傷對方分毫,旁人看得眼花繚亂。
郗遐右手快速地來回掃拂,剛勁又急促,聲如萬鈞巨雷貫耳,振徹人心。
琵琶與進攻形成絕妙的搭配,腿法行雲流水,賞心悅目,腳下的步子卻不見章法,著實奇怪。
“郗遐,聽說你進了尚書省,應該很久沒彈琵琶了吧,就連腳下步法都多少有些淩亂了。”
“想不到你的耳朵這麼靈,不過你這鼻子就不怎麼樣了,烤雞是不是烤糊了?”
“那叫焦香,烤的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