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月白綢袍的青年懷抱自己改良過的琵琶坐於芸窗下,看外麵的綿綿細雨,輕輕撥動兩三下,茶香繚繞,在一曲琵琶聲中嫋嫋飛舞。
弦止,一聲帶著醉意的慨歎:“何以解憂,唯有如此。”
穿著青蓮色錦袍的年輕人聽後笑了兩聲,端坐案邊繼續低頭看著字帖,卻沒有接話。
“是我彈得不好,還是你五音不全?”
“我隻是覺得有點聒噪,也許是我沒太認真聽。”
“我沒認真彈,你自然也不用認真聽。”
郗遐望著他道:“你和桓協、桓潛他們不太一樣。”
白天在薄家遭遇了驚險之後,雨輕便跟隨郗遐回到應宅,傍晚時雨輕親手做了幾個菜,算作是給郗遐接風洗塵,可惜用餐時,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周思成,另一個人就是桓宣。
桓宣淡淡道:“銍縣桓氏子弟有很多,我隻是其中很普通的那一個。”
郗遐笑問:“我在洛陽從沒有見過你,你是不想入仕,還是在等待最合適的機會?”
“洛陽城內太擁擠了,想待的長久還得費儘心思,那樣活著豈不是太累?”
桓宣依舊是那種淡淡的眼神,還帶著漫不經心的倦怠感,好像一切欲望都被滿足。
“有的人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內心當中什麼都很在乎。”
“你看輕的東西正是我所看重的。”
郗遐總是習慣性的看輕旁人,高門子弟骨子裡都有些自負,他也不例外,桓宣此話多少有點諷刺。
“既然這麼不合群,為何卻要插手幫助陸玩調查孫家?”
郗遐看不清他,但對譙國之事知之甚多。
“我有自己的理由,應該不必向你解釋。”桓宣合上字帖,也望向他,反問道:“你是個合群的人嗎?”
郗遐扶額笑了笑,仲長敖的學生果然不一般,骨子裡的孤傲狷狂,非其他桓氏子弟可比。
這時雨輕微微提裙緩步走進這間彌漫茶韻的書齋,笑道:“這是我拿雨前茶配以沉檀香粉研製而成的茶韻香,你可喜歡?”
郗遐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喜歡檀香,原來這些雨輕都記得。
“這應家的桂子林很出名,是吳房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你和逸民先生要不要也搬來這裡?”
雨輕搖搖頭,走至書案前,拿起那本《王舍人碑》拓本,坐到一邊去了。
郗遐繼續問道:“為何不願?”
雨輕頭也沒抬地說道:“你與應渭並不相熟,不過是因為和忱暫住在這裡,眼下他和鞠垚還未蘇醒過來,我們又何必搬來湊這個熱鬨?”
郗遐道:“吳房地界多流寇盜賊,我想——”
“我看你帶的隨從也沒幾個,隻能護得了自己的周全。”
周思成站於門口,笑道:“與其費工夫製香,還不如沏一壺好茶,香氣更純粹些。”
郗遐見他又出現在此,心中頓時不快,放下琵琶,嘲諷道:“這裡是應宅,不是陸府,吃飽喝足還不回去,難道你想在此留宿?”
周思成大步走進來,嗬嗬笑道:“請吃飯的人不是你,桂花雞也不是你郗家養的,這白吃白喝的人到底是誰?”
雨輕合上拓本,抬頭笑道:“和忱與鞠垚還未蘇醒,周思成懂些藥理,不如留他在這裡。”
郗遐輕笑道:“我這裡不需要礙手礙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