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為何這般看我?”方紫嵐迎上方紫桐的目光,見她眸中多了一抹若有若無的期待之色,“我聽說你要與世子入京了?”
“遲早的事。”方紫嵐斂了神色,“二姐可有什麼要囑咐我的?”
“沒什麼。”方紫桐微微垂眸,方紫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若東南之案了結後,我能順利入京,長姐和立行就交由我照顧了。”
方紫桐愣愣地望了過來,眼中多了一絲驚訝之色,“你知道?”
“我借用了長姐的名義,自然要護她周全,至於立行……”方紫嵐頓了頓,“我在東南之地徘徊了這麼久,都不曾見過他。想來我與他的關係,遠不到需要他躲著我的時候,那就隻能說明他也留在了京城。”
“立行平日看不出來,關鍵時候卻是個強脾氣。”方紫桐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長姐此生都不能離開皇宮、離開京城,所以他也要留下。”
末了,她輕聲道:“立行說,他從小受長姐照顧良多,長姐在何處,他便在何處。”
方紫嵐聽的真切,故而方紫桐透過話語藏在心底的酸澀也瞧的分明——她又何嘗不是受方紫沁照顧良多?如果可以,她或許也會留下。
“自古忠孝難兩全。更何況,這天下間多的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方紫嵐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是安慰卻顯得勉強,“你若留在京中,誰來照顧爹?”
“是啊。”方紫桐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讓你來是不可能了,交給彆人我也不放心,索性我自己來便是。”
“二姐辛苦。”方紫嵐朝方紫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她擺了擺手,不待說什麼,就見管事再次敲門而入。
“查到了,那位王老爺的確去過尋樟巷的暗場賭坊。”管事略一遲疑,“去的時候,隻帶了一小童。”
聞言方紫嵐冷哼一聲,“原來是他。”
方紫桐雖不知道方紫嵐說的是什麼,但並未追問,隻是問管事道:“那位王老爺去暗場賭坊做什麼?”
“這……”管事麵露為難之色,方紫嵐接口道:“搶人。可惜誰都搶不到,反倒像是去哄抬市價了。”
“你也在場?”方紫桐好奇地問了一句,方紫嵐點了點頭,“就是我帶姐夫回方家那一夜。”
方紫桐若有所思,方紫嵐淡聲道:“有勞二姐和這位管事替我追查,後麵的事由我一人去做便好。”
她說罷轉身就要走,卻被方紫桐喊住了,“且慢。”
方紫嵐停住了腳步,聽方紫桐吩咐管事道:“你去拿一身衣服過來,要素色雅致些的。”
管事應下,很快去而複返。方紫嵐換了衣裳,想了想又隨手拿一塊紗巾覆了麵,聽屏風外的方紫桐心事重重地和她說“萬事小心”。
“二姐放心。”方紫嵐一邊整理衣襟,一邊走了出來,“待我回家,一道用膳吧。”
方紫桐微微頷首,目送方紫嵐離開了鴻賓樓。她徑直去了尋樟巷,然而還未走到大吉酒坊,就見阿宛和孟庭揚一前一後地走在路上。
一路上盯梢的人有增無減,於是方紫嵐快步追了上去,“世子夫人,等等我!”
阿宛回頭望了過去,臉上震驚的神情分明是“你怎麼會在此處?”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方紫嵐攬住阿宛的手臂,湊在她耳邊低聲道:“你怎麼找到此處來了?”
“你沒聽說嗎?”阿宛一臉奇怪,方紫嵐皺了眉,“聽說什麼?”
“嵐兒?”萬俊焦急的聲音近在耳邊,方紫嵐用儘全力,卻睜不開眼,隻能隱約聽到他對誰說,“若退不了熱,嵐兒性命難保。”
哪有這麼嚴重?方紫嵐心中暗想,然而她意識飄忽,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這樣下去不行。”蕭璿兒秀眉緊蹙,“姑爺,我去夏侯家把阿宛姑娘請回來。”
她不是信不過萬俊的醫術,隻是方紫嵐的身體一直是阿宛在照顧,尤其是此番從汨羅回來的一路,方紫嵐病情反複,更是離不開阿宛。
萬俊點了頭,蕭璿兒得了允準,一溜煙便不見了身影。
站在房門外的方紫桐神情晦暗不明,低聲問身邊丫鬟道:“我爹還沒回來嗎?”
丫鬟搖了搖頭,忐忑道:“二小姐,老爺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休要胡言。”方紫桐冷了臉,丫鬟噤若寒蟬。房內的萬俊聽到動靜,快步走了出來。
“敢問這位先生,嵐兒她現下如何?”方紫桐麵色不善,萬俊沉聲道:“不大好……”
“我見先生和蕭姑娘忙前忙後這麼久,以為先生是個厲害的。”方紫桐打斷了萬俊的話,不溫不涼道:“看來,也不過如此。”
萬俊沒有爭辯,隻是應聲道:“世子夫人的病確實棘手。”
“先生既然知道嵐兒是忠正王府的世子夫人,便該知道如何做。”方紫桐神情淡漠,萬俊不動聲色,“聽方二小姐言下之意,是要將世子夫人送還給忠正世子?”
“不然呢?”方紫桐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方家如今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聞言萬俊並不著惱,仍是溫聲道:“方二小姐若有難處,不妨直言。”
方紫桐愣了愣,隨即斂了神色,“先生與嵐兒交情不淺,那我便直說了。嵐兒留下來,便是方家的難處。”
萬俊定定地看著方紫桐,“這是方二小姐的意思,還是令尊的意思?”
方紫桐微微側眸,避開了萬俊的目光,“誰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
“世子夫人病重,不宜挪動。”萬俊收回了目光,認真道:“還望方二小姐行個方便。”
“嵐兒不是舊傷複發嗎?”方紫桐怔怔地看著萬俊,他正色道:“方二小姐,請恕我無可奉告。世子夫人的病,她若不願告訴旁人,我自然不能替她開這個口。”
方紫桐的語調驟然高了幾分,“什麼叫旁人?”
萬俊輕咳一聲,不待解釋幾句,就見方紫桐拂袖而去。他歎了一口氣,眼下方紫嵐的身體最重要,終是無暇他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