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夢境比池非遲想象中久得多。
久到他看著外面光線由暗轉明,看著黛安娜拿著‘骨頭’去城裡問樂師、然後被一通嘲笑‘只是爛骨頭’, 看著黛安娜據理力爭‘這是神秘又能發出好聽聲音的骨頭’, 看著黛安娜拍空間讓他發聲、試圖吹孔洞, 並且很不給面子地沉默。
久到黛安娜戴著‘骨頭’在田野上奔跑, 他看了一番十四世紀前後時期的風景。
久到他看到那個病人家屬找到黛安娜, 表示感謝並求藥。
久到他了解了黛安娜的過去, 一個不知父母是誰的棄兒,一個被當成‘騙子、混混’的野丫頭, 一個曾經孤獨得連塊石頭都珍惜的十五歲女孩。
久到他見證了黛安娜的成長,在被當成可以治病的‘巫女’後, 黛安娜悄悄開始學習、識字, 開始認真地記錄藥方。
當然, ‘聽骨頭響放藥’這一點從來沒變過,完全不顧內外用、份量隨緣的風格也沒變過。
有時候池非遲煩了, 一整天不發出聲音,黛安娜就把承載空間的‘骨頭’放到桌上, 自己去研究草藥,不時試圖讓骨頭響一響。
黛安娜成了城裡有名的巫女, 不再滿足於待在這裡,開始遠遊。
一天、兩天、三天……
一年、兩年、三年……
池非遲在夢境裡不知見了多少春夏秋冬,看著少女變成了開心一樣會大笑的女人, 也試過用左眼連結方舟或者自己的空間,試著脫離夢境,但都失敗了。
好在,原本空間的限制也慢慢消失,他能夠離開空間,也看到了承載他的東西。
確實是一塊骨頭。
狀似人的一截手指骨頭,只是方正一些, 上面打了大大小小、亂七八糟的孔洞,被黛安娜用繩子穿過兩個稍大的孔洞栓著, 倒像個驚悚風的項鍊掛牌。
偶爾在宿居野外的夜裡,池非遲無聊了,也會試著用說話的方式, 讓骨頭髮出不同的聲音,形成一段簡單的曲子。
而沒多久,黛安娜就開始哼著上路。
在某一年, 成熟的巫女黛安娜,終於在一座城裡邂逅了自己的白馬王子。
具體來說,不算王子,但也是一方領主的繼承人。
哪怕對方有著俊朗的外表、優雅的風度,池非遲還是有種‘自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小白菜被豬拱了’的不爽。
黛安娜用了對方的姓氏‘蒙格瑪麗’,開始注意自己的舉止,越來越有貴婦人的風範,也開始試著往骨頭上鑲嵌奇怪的珠寶和金子。
不光池非遲看黛安娜的丈夫不爽,對方看他這塊‘骨頭’也不爽,總覺得自己的妻子經常對著一塊恐怖的骨頭神神叨叨。
直到兩年後,黛安娜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雙方總算是妥協,黛安娜的丈夫承認了自己的妻子是個有神物的魔女,而在城裡發現黑死病的病人、對方阻止黛安娜涉險後,池非遲也算勉強承認這隻拱自家白菜的豬。
時光流速在漸漸加快。
疾病的泛濫,黑死病帶來的災難,讓黛安娜又變回了以前的黛安娜。
多管閒事的黛安娜,瘋狂的黛安娜,鬼畜醫生黛安娜。
哪怕草藥水平提升了不少,黛安娜熬藥、放藥、大膽試藥的風格依舊不變,還是那麼鬼畜。
而在這個時代,醫死一兩個重症患者也不奇怪。
是的,文藝復興時代的輝煌來臨了,更多的古文化被翻找了出來,不再是‘上帝’一家獨大,音樂從娛神轉變為娛人,醫學也在瘋狂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