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扶正驚訝著,又聽到江弦來了一句。
“王扶老師,創作談也寫好了,你也簡單幫我看看。”
“創作談?!”
王扶這下是真傻眼了,《許三觀賣血記》的手稿紙張太亂,她捧著這一沓進到辦公室裡,放在桌上,很快從散亂的紙張中翻找出幾頁人文社的綠格子稿紙。
人文社的稿子一頁500格子,江弦寫了大概八頁,連帶上修改、增減字數,約莫也就是四千字。
所以江弦不光是改了稿子,還一晚上寫了四千字的創作談?!
王扶看了眼手錶,這會兒才早上七點半,她記得自己離開江弦家的那會兒天也是剛黑,大概七點的模樣。
就別說改稿子了,十二個小時寫四千字,聽著可能不算什麼,但這可不是寫生字,而是要進行腦力活動的文字寫作工作啊。
光是這個寫作速度多少作者聽了都要汗顏?
王扶打量一眼江弦,他這會兒看著胳膊都有點提不起來,這是作者熬夜大量寫作的通病。
“我們雖然急,也不能這麼急啊,你身體能吃得消麼?”
“沒事,熬夜改個稿子罷了,我多喝兩杯虎骨酒就補回來了。”
王扶聽了他的話,立馬想到江弦寫的許三觀。
許三觀每次賣完血,都要去勝利飯店點上炒豬肝和黃酒。
豬肝可以補血,黃酒可以活血。
吃這些不是為了獎賞自己,而是為了體內血液能夠源源不斷,為下次賣血做準備。
“唉,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你會寫出這樣的文章了。”王扶嘆一口氣。
她算是被江弦的這拼命的模樣所感動了,這是真在拿生命寫作啊,王扶默默提醒自己,可一定得替他看緊,刊發之前不能再弄出什麼岔子。
陸陸續續有同事來上班了,手上拎著早飯,呵著熱氣,跺著腳,開始為中國文學做奉獻的一天。
王扶先是快速的看了一遍《許三觀賣血記》上修改的標註部分,有些地方還是不太滿意,不過不算什麼嚴重的問題,讓江弦直接簡單修改即可。
又捏起那篇四千字左右的創作談,迫不及待往稿紙上看去,心底還真是好奇,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江弦究竟寫了一篇怎樣的創作談。
地震棚裡煤爐子剛燒著,編輯部凍得跟冰窖似得,王扶一頁頁專注的翻看,時不時往手上呵著熱氣。
這絕對是一篇優秀的創作談了,當王扶看完《許三觀賣血記》以後再看江弦來講創作時的心境,真是大呼過癮。
好的創作談就是這樣,可以精準搔中讀者的癢點。
像是王扶一直很好奇的,《許三觀賣血記》這篇結尾的一句:“**毛出得比眉毛晚,長得倒比眉毛長。”
這句大俗中帶著一絲俏皮的話語,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江弦很誠實的回答:“意思很淺顯:
‘老子當年什麼的時候,你還在你爹褲襠裡睡覺呢,現在倒教訓起我來了?’
這大抵便是一個基層人民在權力面前無用的牢騷吧。”
王扶都忍不住想喊一聲漂亮。
江弦不僅搔中讀者的癢,解釋了《許三觀賣血記》結尾的深意,還藉此為自己這些天受到為難的牢騷大罵一通。
文人殺人不見血,罵人不見髒。
江弦這一句話,她們這些明眼人或許都能看出來,他是指著某些人的鼻子在罵。
但你說他罵了嗎?
沒有。
沒罵嗎?
罵了。
王扶大抵不明白,在後世,這是一種“如罵”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