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裡開展了一場作品討論會。
管謨業穿著一件墨綠色軍裝,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去年,他剛剛發表了一部短篇《春夜雨霏霏》,講述了一個結婚不久的少婦在一個春雨霏霏的夜晚想念自己遠在海島上當兵丈夫的故事。
這篇發表在河北保定的文學雙月刊《蓮池》上,為他帶來一筆稿費的同時,也讓他順利在部隊中被提了幹。
許多的喜悅接踵而至,這個來自山東漢子第一次感受到“我命由我不由天”,一時間生出了不少狂妄的想法。
這次討論會,討論的是一位部隊作家所作的文學作品《戰網》。
管謨業一改往日溫厚性情,給出了非常多的尖利批評,認為《戰網》的文筆很粗,不夠細密和精緻,可以說,這篇《戰網》最大缺陷,就是語言粗糙。
《戰網》的作家臉上有些掛不住,直接搬出了《高山下的花環》。
“管謨業同志,軍旅文學作品追求的就是語言簡練,快速的給讀者營造畫面,這一點,連江弦的《高山下的花環》這篇都是這樣子去做的,你能說《高山下的花環》不是好麼?這樣的文字,還不夠打動讀者麼?”
恰巧,《高山下的花環》這篇的編輯,《十月》的張守仁今天也來參加了會議。
這個時候,這位作家當著張守仁的面搬出《高山下的花環》,這番話就顯得非常有分量,擲地有聲。
然而,管謨業仍舊保持著剛才的語氣。
“我覺得《高山下的花環》也算不上多麼好的一篇,是江弦所創作的作品裡有失水準的一部。”
這話可真是一語驚人。
要知道《高山下的花環》這篇自從發表以來,受到的鮮花和讚譽一片。
很多人都將這篇視作軍旅的一個決定性突破。
更是在還未發表之際,便被文學界評為最好的當代軍事文學。
可管謨業這個時候居然說這是江弦有失水準的一篇。
這種與主流相悖的聲音,不可謂不驚人。
很多人看向張守仁,等待著張守仁的反應。
張守仁在今天的會議中年紀算是最大的了,坐在眾人中央,就像個沉穩的老大哥,只是一言不發的抽著煙聽完了管謨業的這些話。
有別的作家聽不慣,拍了桌子。
“管謨業,《高山下的花環》是公認的寫到人民心坎裡的好作品,怎麼到你這就不好了?”
對方言辭激烈,管謨業卻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立場。
“《高山下的花環》算不上好,甚至我覺得這部作品根本不是,與其說它是一篇,不如說是電影分鏡”
“這篇的水準,大概跟我在部隊寫的英模材料差不多。”
這話不可謂不刺耳了。
名動全國的,在管謨業眼裡,竟然只是一篇英模材料的水平。
在場的人都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替江弦,也替張守仁戳著管謨業的脊樑,討伐起這個不知深淺的後生。
“你這話就像是雞蛋裡挑骨頭了,《高山下的花環》在軍事題材創作上,有著突破性的貢獻,雖然在藝術上有粗疏之處,人物關係的設計也有過於戲劇化的痕跡,但其擁有的現實主義力量,完全能夠蓋過這些不足。”
“你也不想想,如果是電影分鏡,如果是英模材料,那梁三喜、靳開來、趙蒙生這些個英雄形象,還能打動的了這千千萬萬個老百姓?”
“《花環》這篇結構大開大闔,人物命運大起大落,製造的矛盾衝突緊張又尖銳,又自然的在其中完成了人物性格的塑造和故事的演進,的可讀性非常強,絕對不是你所說的什麼英模材料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