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先等我審完稿子。”崔道怡說,“審稿子是大事兒,改稿子更是天大的事兒,你想看,等回頭再說。”
“行吧。”
肖悅婷努了努嘴。
崔道怡回到工作室,坐到自己辦公桌前,沏上熱茶,隨後從公文包裡取出那一沓厚厚的稿子,整齊的擺放在桌上,首頁第一行便寫著:
《紅高粱!》
按照正常的流程來說,一般是責任編輯收到稿件以後逐級審閱,但崔道怡顯然等不到責任編輯審稿,此刻迫切的想要讀完這篇。
他喝一口水,邊喝目光邊掃過開頭的部分,檢視江弦是否對開頭的內容做了修改。
修改的地方還挺多,不過基本不影響大劇情的走向。
崔道怡這麼看著,很快便看到了上次看到的地方。
這塊兒講的是羅漢大爺,羅漢是戴鳳蓮家的長工,相傳和戴鳳蓮之間不大清白,究竟是否有染,江弦說鄉里高齡老太太回憶是有的,因為當時都那麼傳,但是又沒有確鑿的證據,無法查清。
《紅高粱》的時間敘事相當高超,語言總是在時空中不斷跳躍。
馬上變幻到民國二十七年,鬼子帶著偽軍到村裡抓民伕拉騾馬。
民伕就是民夫。
羅漢大爺說:“弟兄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大個子偽軍說:“老畜生,滾到一邊去。”
羅漢大爺說:“這是東家的牲口,不能拉。”
偽軍說:“再吵嚷就斃了你個小舅子!”
鬼子見戴鳳蓮有些姿色,有了不軌之心,戴鳳蓮裝瘋賣傻逃過一劫。
但家裡的兩頭大騾子卻保不住了,加上騾子不聽鬼子的話,偽軍就讓羅漢把兩頭騾子牽到工地去。
這當然是有去無回。
不光是騾子還是羅漢大爺。
羅漢大爺在工地搬石頭,工地上的監工手持藤條,把羅漢大爺打的渾身是血。
“長官,打俺是為了啥?”
長官抖著手裡的藤條,笑眯眯地說:“讓你長長眼色,狗孃養的。”
羅漢大爺氣噎咽喉,淚眼模糊,從石堆裡搬起一塊大石頭,踉踉蹌蹌地往小橋上走。
監工拄著藤條原地不動。
羅漢大爺搬著石頭,膽戰心驚地從他眼前走過。
監工在羅漢大爺脖子上又抽了一藤條。
羅漢大爺一個前趴,抱著大石,跪倒在地上,石頭砸破了他的雙手,他的下巴在石頭上碰得血肉模糊。
他被打得六神無主,像孩子一樣糊糊塗塗地哭起來。
崔道怡看到這裡,眉頭不由得緊皺起來。
這幫吃裡扒外的東西,“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單打不長眼的。”
就因為羅漢沒送東西,就把他往死裡打。
羅漢骨頭硬,他不送東西,也熬不住打,便想辦法逃了。
逃的時候,不忘家裡的兩頭大騾子,就為了騾子重新返回。誰料吃好喝好的騾子已經認不出渾身是血的他,暴怒地左旋右轉,保護著自己的領地,一個蹄子,打在了羅漢大爺胯骨上。
“好兩個畜生!”羅漢大爺心頭火起。
他找到一柄鋒利的鐵鍬,對準一頭黑騾的後腿猛力鏟去。
受傷的騾子把屁股高高揚起,一溜熱血拋灑,像雨點一樣,淅淅瀝瀝淋了羅漢大爺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