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那會兒,牛欄村防我們村防得嚴,許多事情不跟我們說的,又隔著一個野蕉林。”
之所以黎家坳知道一些牛欄村的事,是因為喬越生在野蕉林內出錢請村人搭了個族學。
“他好像是說,人讀書治愚?還是治癒?我也不懂。”楊桂英滿臉迷茫,說道:
“反正讓附近的村裡人都將小孩送他那族學中去。”
開始無人送娃,後來喬越生說只要願意送去讀書的孩子家中,每年能領些麥麩,後面便有許多人陸續送孩子過去讀書了。
教書先生是他自己。
他教了兩年,很是受一些孩子喜歡,都稱他為再生父母,認他為乾爹——“這也是喬乾爹名字的由來。”
許多村裡人也敬佩他,跟著孩子稱他為‘喬乾爹’。
楊桂英道:
“十里坡那邊他還修了個廟,當時香火很盛。”
喬越生的聲音在十里坡那些年達到了頂點。
可惜好景不長。
“兩年前的五月,兩村又在相互別勁防備的時候,有天晚上山林失了火,神龍樹被人燒了個一乾二淨。”楊桂英說起當時的情景,聲音輕顫:
“當天牛欄村、野豬寨子的人都像瘋了一樣的想搶火,那一天亂得很,我們村聽到動靜也嚇得一宿沒睡。”
大火沒能撲熄,並且迅速蔓延開來。
過了兩三天,十里坡內下了一場雨,終於將這火撲熄,後來清點村中財物,“倒沒甚損失,救火的人傷了幾個,卻沒人死,但唯獨喬乾爹不見了。”
“有人眾說紛紜,有人說那把火是他放的,說他放火之後自知罪孽難消,便畏罪潛逃了。也有說老天看不下去兩村打鬥,每年傷亡,便天降大火,喬乾爹離開了這一片傷心地——”
總而言之,從那一天起,喬越生不見蹤影。
“不久後,有人發現那間供奉了他生像的泥胎腦袋突然碎裂落地。”
說到這裡,楊桂英的臉上露出恐懼之色:
“就是從那一天起,十里坡內便時常聽到有人離奇死亡的訊息。”
初時是少數人,死前半點兒徵兆也沒有,好端端的便腦袋不翼而飛。
後面逐漸發展成一家人。
甚至這種死亡方法就像是一種會傳染人的瘟疫,從一個個村莊蔓延開,禍延及附近四方鎮、長生鎮、十里坡。
“開始是每個鎮子都有人死,大家也懷疑是不是鬧了鬼,但也沒給個準信兒,大家便鬧得人心惶惶的。”
不過對於黎家坳的人來說,反正這個世道時常都聽到人死,就是鬧了鬼,也彷彿離大家很遠,聽到這些訊息便當聽人說閒話似的,並沒有放在心上。
反倒十里坡中,因為失去了喬越生的管束,開始成為了一片罪惡肆意生長之地。
原本失去了賴以為生的神龍樹的牛欄村、野豬寨子的一部分村民開始集結一批遊手好閒的地痞流氓,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
這樣的事黃崗村、封門村的人也幹,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且他們無法與這些久成氣候的匪徒相比,便另覓蹊徑,做起了柺子的營生。
附近十里八鄉知事的,都會看好自家的孩子,少女、婦人絕不敢單獨出門,深怕被他們拐了去。
不到兩年時間,十里坡變得烏煙瘴氣。
黎乾孃原本在十里八鄉行走,也被攪進這灘爛泥中,最後與這些人合夥,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許多像那九門村的女子的父母一樣,還當自己的女兒被熟人保媒,嫁去了穩當、老實的家庭,卻不知女兒早被人轉手賣了出去,下落不明。
“一個月前,孫三娘來我家尋我婆婆,說是去老羊村賣山貨的時候,看到一戶姓李的人家有個女兒長得特別水靈,讓我婆婆去勾了出來,將其拐走。”
黎乾孃生了四女一兒,黎有祿成婚好些年了,只有一個女兒。
如今兒媳肚裡有了動靜,黎乾孃又因前頭九門村的那個女孩之死而有些害怕,便說想收手了,要為兒媳腹中的孫子積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