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殊——”
孟婆喃喃出聲。
紅鞋女鬼現世時,面容若隱若現,她辨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心中還為此惶恐不安過——以為是自己與女兒年久失聯,已經無法認出女兒的緣故。
可此時那黑影一現,縱使無法透過煞氣看清女鬼面容,孟婆依舊認出了沈藝殊。
夢裡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煞時與現在的鬼影相融合,昔日種種浮現在她心頭,她下意識的呼喊出聲,做出了當年與女兒相處時熟悉的動作。
孟婆的手伸進懷中,她想摸一把藥糖。
但她的手探入衣襟內時,卻意外摸觸到了一個冰涼之物。
孟婆的手一頓,那是一封帶血的鬼書。
那一年夜半三更,她突然驚醒,身旁是熟睡的丈夫,她的枕頭旁不知何時被人放置了一張染血的信件。
件是女兒寄來,向她求助的。
“……已至徐州萬安縣……得遇良人……”
信的前半部分盡顯甜蜜,孟婆當時讀至此時,心中一鬆。
自女兒失蹤以來,她日夜牽腸掛肚,食不能味,睡不安寢,那時讀到此處,只說不出的鬆快,連帶著夜半收到血書的恐懼感都消褪了許多。
只是信的後半部則話鋒一轉:
“婆家是幷州上陽郡人,近至京都,那裡聽說不太安穩……”
“母親救我!!!”
……
信的末尾是密密麻麻的‘母親救我’。
她當時驚懼交加,魂飛天外,很快失去了意識。
等到醒來時,已經是青天白日了。
孟婆坐起身,昨夜的種種像是一場夢魘。
她再沒有看到那封淌血的信,丈夫甚至提及她昨夜睡得很沉,連身都沒有翻過,更何況是半夜點燈讀信了。
身邊侍候的人也說她沒醒過。
她記不得自己讀過那封信,也記不得信的內容,只記得自己收到了血信,也隱約記得‘萬安縣’幾個字。
孟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能憑藉這荒誕離奇的事件離家出走。
一個女人,手無寸鐵,在這混亂、危險的不堪世道行走,她中間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我怎麼就不記得了——”
孟婆淚流滿面,自悔自責:
“我怎麼就忘記了。”
她說話的同時,那輪半空中的血月變得璀璨,月光傾洩而下,慢慢的開始與血海相連線。
血海向上蔓延,將船身吞沒。
海內的鬼物順著血水爬上船身,一切鬼魅在月光下顯形,形成一種血海地獄的恐怖景像。
甲板上血腳印開始像潮水一般向四周散逸開。
無論是馭鬼者、還是普通人,俱都腳上一緊,好似在這一刻穿上了一雙無形的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