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文彬這會兒也從裡屋跑了過來,看見李追遠,馬上興奮地揮舞手臂“小遠哥,我走陰了,我走陰了!”這興奮勁,像是個孩子發現自己剛學會了騎腳踏車。
老頭摸了摸下巴,看著男孩,說道“原來,你才是正經貨。”“啥意思?”譚文彬好奇地問道。
老頭指了指男孩“我先前都不知道他站在這裡,證明他很結實。”“結實?”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你是蝦米。”“你是大魚?”
老頭又瞥了一眼男孩,淡淡道“小魚。”
李追遠早就察覺到屋內的“動靜”,他也早就走陰了,先前屋內的對話他也聽到了,知道了老頭是陰萌爺爺的身份,卻也沒因此放下戒備。
但現在,他算是確認對方是“無害”的了,因為對方示弱了。
其實,剛剛這段時間以來,男孩腦子裡一直糾結的是自己該不該撲上去咬他?沒辦法,他是真的不知道走陰狀態下該如何打架。
上次在路霸村裡面對那個紅衣小女孩,也是用的粉末驅散的她。自己目前所翻閱的魏正道的書裡,也沒有詳細講走陰的。
這應該是一個基礎科目,基礎到魏正道都懶得提,可偏偏李追遠就是不會。這就像是他會做高階運算,卻“不會”加減乘除。
用是能用,因為他雖然不懂“加減乘除”是什麼意思,卻把基礎算數的答案背了下來。
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動輒透支流鼻血,固然有年齡還小身體未發育好的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的運算起手式就是海量。“遠哥兒是吧?”
老頭對李追遠確實是另一種態度,稱呼後頭還加了句客氣詞,不像叫譚文彬就是愣娃子。“嗯。”李追遠應了一聲,“你好。”
“陰福海,插坐豐都碼頭,不知遠哥兒坐哪座碼頭還是拜哪家龍王?”說著,老頭還做出了一套江面上的手勢。
不是每個行業都會誕生黑話和手勢,這種互撂身份的形式,本就是為了消弭矛盾、避免衝突。另一個大眾耳熟能詳喜歡擺這架勢的,就是土匪。
碼頭的意思是地頭蛇,插坐指的是這碼頭他也只是一份子,不是他拿大。龍王指的是江面上的大家。
李追遠鮮少接觸正兒八經的同行,這些訊息也是靠字面意思分析出來的。但他不知道怎麼回,自家太爺那是什麼位置?
南通滾河碼頭插坐?
可事實上,自家太爺住的地兒,離市區裡的河還遠得很,最重要的是,也沒人教過他本地手勢怎麼做,總不能依葫蘆畫瓢還回去吧?
還是怪太爺太不靠譜了,弄得自己這個曾孫出門連家門都不懂怎麼報。
相較而言,李追遠覺得潤生家的山大爺可能懂一些這個,但山大爺從不對太爺行這套,可能他壓根就沒把李三江當真正的同行。
李追遠會的,只有秦柳兩家的內門禮,但行這個,不是太合適。但是,見男孩沒回禮,老頭是生氣了,語氣也重了些
“既是瞧不上我這豐都碼頭插坐的,怎又住我家裡?”李追遠無奈,只得回了一套柳氏內門禮。
回這套禮,就不用再說話報家門了。
很顯然,老頭是識貨的,見到這套回禮的瞬間,老頭整個人都變透明瞭。這是被嚇得,差點結束走陰狀態。
估摸著,連棺材裡躺著的身體,再腦梗癱了,也抽搐了兩下。
許久,老頭才鎮定下來,這次說話時不僅先前怒意消散一空,反而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情“柳家人登門,貴客、稀客,真好啊,多少年了,柳家又有人走江了。”
老頭臉上的討好中,不見諂媚。
李追遠問道“你知道柳家?”
“這江面上但凡上了年份的老王八,都聽過。““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柳家沒人了?”
“曉得。”老頭很坦然道,“正因為曉得柳家人是怎麼沒的,才更是敬重。”“我不姓柳。”
“記名的外門?”&nbp;“嗯。”
那晚山城丁家宴會上,柳奶奶把自己推出來回禮,雖然還沒正式入門拜師,但未來一個記名弟子算是雙方間的潛默契了,只待阿璃的病大好。
“那也是一樣的,尊客請恕罪,老頭子我無法親身招待。”
“你別見外,我叫你一聲老爺子,你叫我小遠就是了,這樣彼此都舒坦些。”“尊客哦不,小遠哥兒和我家萌萌是朋友?”
“算是吧,不過我是來還陰之望的人情的。”
“先祖?哦,原來如此,那您這輩分,也太高了。”“老爺子不做生意了麼?”
“啊,要做的,要做的。”
老頭走到店門前,晚上閉店時陰萌就把門板插回去了,老頭沒去搬門板,而是將手放在了牆上一面鏡子上,輕輕一轉。原本厚實的門板,在此刻變得有些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