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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潤生和譚文彬,即刻看向李追遠,目光灼灼,此時無聲勝有聲。

離家到現在,詭異的事兒確實經歷了不少,死倒也是見了許多,但大魚大肉一下子吃撐了,就開始想念清淡口養養胃。對他倆而言,正常撈個屍,就屬陶冶情操。

李追遠點點頭。

那倆馬上相視一笑,潤生點起一根“雪茄”,譚文彬則不住興奮地搓著手。

陰萌進了內屋,她先把棺材蓋推開,又去外頭把晾溫了的陶壺端進來,倒入碗中後用勺子一點一點喂入老頭嘴裡。這不是藥,更像是一種偏稠的糖水,是來給老頭吊命的。

喂完後,陰萌開啟一盆熱水,給老頭換了新尿布,又給他仔細擦拭好身體,最後換上了乾淨衣服做完這些後,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汗。

老頭睜開眼。

陰萌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

“阿爺,你居然能睜眼了,氣色也好多了,看來是要好了。”

李追遠一直站在旁邊看著,他知道老頭是能睜眼的,他是腦梗癱了,又不是植物人,再說了,不少植物人也是能睜眼瞧一瞧的。

老頭以前故意不給回應,是想故意寒著孫女的心,最好是把自己當騾子拾掇伺候就是了,他自個兒曉得自個兒身體狀況,不想孫女抱什麼希望。

今兒個主動睜眼,應該是想最後看一看孫女。

至於他臉上浮現出的好氣色,其實就是標準的迴光返照

陰萌高興地和老頭說了些話後就端起裝髒衣服的盆出去洗。李追遠走到棺材邊,看著老頭,在他眼睛裡,看見了釋然。

昨晚,老頭並未請求自己將真相告訴陰萌,想來,他是不想自己孫女在經歷幼年被“父母拋棄”後,再重新撕裂出新的傷疤。

就是剛看陰萌對那倆同母異父弟弟的態度,呵,老頭,你可別給自己孫女整出倆拖油瓶來。可轉念一想,李追遠覺得老頭不會犯這種錯誤。

說白了,江上混的,哪可能有什麼真的善男信女。江上殺個人多簡單,綁塊石頭沉下去就是了。

這幫人要手段有手段要本事有本事,平日裡一是靠天道二是靠良善三是靠世俗規矩給約束著,可要是哪天渾不在意了呢?所以啊,千萬別把“老實人”給逼急了。

李追遠走到內屋門口,恰好看見陰萌邊擦眼淚邊晾著衣服。也是,好歹是正統傳承的撈屍人,咋可能瞧不出迴光返照。無非是互相都在演著戲,求一個體麵點的謝幕。

陰萌感謝且同意了譚文彬所提出的幫忙,收拾好家裡後,就帶著眾人上路。

一路上,倆男孩似乎想要找李追遠這個同齡的孩子說話,李追遠則被潤生揹著,無視了他們,主打一個不接觸、不瞭解、不負責。

路途並不遠,就在毗鄰縣城的一個村子上,河塘處圍著不少看熱鬧的村民。

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依舊漂在水面上,男俯女仰,卻又彼此緊貼相連,好似至死不願分離。要不是這倆人平日在村裡三天兩頭地幹架,怕是都要傳他們是相約殉情了。

李追遠從潤生背上下來,站在河塘邊掃了一眼,就清楚這倆人不是至死不渝,而是屍體間黏在了一起。

不似尋常漂子的白瑩,他們倆屍體呈黑色,像是兩塊變質發黑的豬皮凍。

有兩個中年漢子正和一個獨眼老婆婆吵著架,看倆人身後帶著的傢伙事,應該是本地的撈屍人。這裡倆漂子,還都黑了透著不對勁,撈屍的價格就得另算了。

顯然,雙方在價格上沒能談得攏,獨眼婆寧願自個兒兒子媳婦繼續在水裡泡著也不願“吃這個虧”,

見陰萌來了,獨眼婆馬上得意地指著笑道“行了,用不著你們倆這黑了心的玩意兒了,我大孫女來了。”

說著,獨眼婆就很是熱情地走過來,起步時是笑臉,行至一半時帶上哭腔,到跟前時則是又哭又笑得拿捏精準,再一抹眼淚抓著手,彷彿終於盼到了主心骨。

“大孫女,你終於來了,快,快把你爸媽撈起來吧,他們可憐喲~可憐吶~”譚文彬在旁邊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心想這世上居然有這般不要臉的人

年幼時的陰萌不懂事,會自己哭著去找媽媽,媽媽故意躲著不見她,每次都是獨眼婆出來用最損毒的話對女孩罵。曾有一次寒冬臘月裡,獨眼婆端著一盆水潑出來,讓陰萌溼滴滴地哭著走回家。

女孩也傻,回家後對爺爺說是自己貪玩掉下了溝。老頭也傻,還真信了。

李追遠知道,老頭疼愛孫女是真,但粗心大意也是真,要不然當年也不會真相信兒子留下的那封“書信”。陰萌沒和獨眼婆熱絡,只是淡淡道“我把人撈出來吧。”

“哎,哎,好好好。”

陰萌看向那倆本地的同行,倆人臉色有些不好看,卻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自顧自點根菸,悶著頭把傢伙事又背了回去。人家那是撈她親媽,算不上壞規矩搶生意。

雖說心裡有點膈應,但本就是熱手玩玩的,那就操持起來。

譚文彬佈置起供桌點起了蠟燭,潤生將小漁船搬了過來,置於河塘邊。陰萌站在供桌前,開始做法事。

李追遠站她身旁,饒有興致地看著。

相較於自家太爺在法事上的隨心,陰萌明顯專業標準得多,很多儀式雖然並不標準,卻也是能瞧出古禮。尤其是那自喉嚨裡發出經唇齒快顫發出來的晦澀音節,讓李追遠很感興趣。

昨晚老頭在做生意時,面對那鬼影,也是用這種方式在交流。鬼話連篇,有時候也可能是對某種特殊能力的褒義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