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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他這一詐唬,周遭圍觀的村民更是譁然,紛紛開始交頭接耳這大鬍子家到底造了哪門子孽,引來了哪方邪穢。

很快,就有村民提出了昨兒個小黃鶯的事,畢竟人白事班子可是真的差點在大鬍子家打起來的,村裡,本就很難藏什麼秘密。

李維漢這會兒也開口,跟身邊人講述起昨兒個自己帶孫子們撐船下河的遭遇,言說自家孫子落了水,做噩夢說見了個水裡走的女人,嚇得癔症不醒,鄭大筒來看了也沒用,還好劉瞎子來做了處理。

當即,不少人特意湊過來聽李維漢的敘述,也不停發表自己意見。

崔桂英站在李維漢身邊神情很是緊張,擱平日,要是不需做飯洗衣,她能和村裡那些婆娘們坐壩子上痛聊三天三夜的是非,可今兒個,她反而木訥不敢開口。

這心裡頭啊,發虛發慌,像是那賊喊著捉賊,貓特意來哭耗子。

潘子、雷子、虎子和石頭他們,也開始講了起來,說昨兒個見了個女水鬼,差點把自家小遠侯給拉下去當替死鬼,那是來尋仇來著!

一時間,周遭像是開起了一場大型露天茶話會,當小黃鶯這檔子事兒被聊幹聊透後,猶覺不過癮的村民們更是把大鬍子家以前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翻騰出來繼續翻炒。

不多久,大鬍子家的二兒子帶著妻子、兩個女兒帶著女婿也趕回了家,倆女兒抱著她們媽開始一起哭,倆兒子和倆女婿則站在一起和李三江談著價。

李三江狠狠拿了一把喬,藉口說一次雙撈外加屍體如此邪性,直接要了平日裡撈一個人上岸的十倍價。

談好錢,李三江擺起了供桌,上供點蠟燒紙,額外多贈送了半鐘頭的“呼朋引伴”唸唸有詞,吸引著全場目光。

雖說這表演確實沒人家白事班子那般鮮亮,可大家都清楚白事班子那是架子貨,這位才是真專業。

在這期間,兩輛桑塔納開了過來,頂上都掛著個警燈,這是鎮上派出所來人了。

平日裡誰家溺死了也就溺死了,不算啥大事兒;可這次一下溺死倆還是對父子,又是在家門口,事情性質就不一樣了。

警察過來看了看情況,也不由都愣了一會兒,泡發的屍體他們不是沒見過,可真沒見過泡得如此精緻的。

見狀,他們也只得先等屍體撈上來再說,沒打斷李三江的儀式,但也沒往那裡去湊,而是回到路邊車旁抽著煙慢慢等。

終於,李三江忙活完了,宰了只公雞,又撒了一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黑狗血,這才下了塘撐著那隻船去了中央位置。

先用“引路勾”將屍體勾到船邊,再用“回魂筐”將屍體固定提拉上船,接著再以“歸家網”將屍體覆蓋住,撐船到塘邊後,彎腰、低頭,用一種特定的手法將屍體送到自己背上,再上岸。

這是撈屍人一行裡很重要的一個規矩,得撈屍人自己的腳先上岸再放屍體,因為這才是“送”、“背”回家。

最後,得在主家人請喊聲下,才能將屍體放下,這算是有來有回,結清了差事,讓死倒知道自己真歸家了,不至於變成孤魂野鬼跟著自己。

依葫蘆畫瓢兩次後,大鬍子父子倆終於結束了漂盪,被安置在了兩張草蓆上。

一切完事,李三江有些心有餘悸地看向魚塘中心區域,他先前只是規規矩矩地撈了屍體,沒敢真的深入探查。

天知道,她是否還在這裡頭。

警察過來隔開了屍體,但村民們可不管,依舊站遠處探頭繼續看,期間不時傳來小孩子害怕的尖叫聲。

李三江結了錢,收拾好傢伙事後就嘴裡叼著煙推著板車回去,四周的村民全都避開讓路,剛撈完屍的,大家都避之不及。

警察開始正式調查,臨時辦公地點就在大鬍子家,村支書也來進行協助,幫忙喊人,燒水遞茶。

大鬍子妻子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她就是一覺醒來不見睡在身邊的老伴兒,還是外人路過自家魚塘時發現爺倆在水上漂著喊的她。

帶隊的副所長問村支書村子裡誰和大鬍子家有過仇怨,村支書掏掏耳朵,不鹹不淡地回了句

“喲,那可有點多。”

接下來,有仇怨的排起了長隊做筆錄。

包括講述“小黃鶯”故事的李維漢以及潘子、雷子他們,也都被叫過去問話。

起初,警察以為是又發現了一具屍體,還專門派警員跟著李維漢去那處河段搜找結果一無所獲,再加上李維漢的講述有些過於離奇,只能當作一個農村老漢兒對孫子們吹的迷信故事。

這筆錄,都不知當做不當做,李維漢見大傢伙不信,還發了急,不停重申自己所遇是真的,纏著讓警察和周圍人相信他,最後還是被村支書給“哄”下去的。

昨日來鬧過事的白事班子後來也被傳喚調查,可人家事發前一日就去了隔壁鄉辦事,全班子都有不在場證明。

至於小黃鶯的失蹤和裡面的糾葛,一是因為人或者屍體未能找到,二是相關責任人大鬍子爺倆也已經死了,只能先報了個失蹤。

這起父子溺死事件,到最後也就以意外調查結果做了處理,大概意思就是大鬍子爺倆晚上喝了酒,興致來了去魚塘裡耍酒瘋,然後全淹死了。

大鬍子家人也沒鬧著繼續追查,因為喪事過後倆兒子倆女兒就吵起了分家,撕破臉皮鬧得很難看,又給村裡添了一筆談資。

當日,做完筆錄已是黃昏,李維漢和崔桂英帶著孩子們往家走,孩子們走在前面,老夫妻倆走在後頭。

崔桂英一邊拍著胸脯邊很是後怕問道“你咋還主動上去湊著說呢,還被警察喊去問話了,可嚇死我了。”

李維漢將口袋裡的空煙盒隨意丟到路邊,抿了抿嘴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