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裡,思鄉是一罈窖藏的老酒,不舉起那酒杯似乎都不配說一聲鄉愁。
可有時候,它更像是一罐健力寶。
開啟瓶蓋,“啪”的一聲情緒伴著氣體一起宣洩,淚水和汽水一同溢位;喝一口,氣泡就在舌尖上跳舞。
一如寄宿的學生每到學校放假就急忙忙往家跑,小孩子被送去別家,白天玩得好好的,晚上就哭著喊著要回家。
譚文彬是家裡出去的這幫孩子裡,最類人的。
因此,他的反應也最激動。
彷彿只有踩上了家裡的壩子,再用力給李三江來一記擁抱,再聽李大爺喊自己一聲“壯壯”,他才能自心底蓋棺確認
呼,自個兒終於回來了,一路上所遇的那些驚險可怕的事兒,真就告一段落了。
這種感覺,自己親爹親媽那兒,還真給不了。
李三江是喜歡壯壯的,當然了,最喜歡的,肯定還是自己的曾孫。
“小遠侯!”
熟悉的方言腔調,像是最好的催化劑。
李追遠眼裡,也流露出了特殊的神采。
李三江彎腰,打算把男孩抱起,第一次沒成功,第二次提前吸了口氣才得償所願。
不是重得抱不動了,而是沒以前輕了。
柳玉梅坐在椅子上喝著茶,天氣轉涼,她身上已經披上了一件小襖,瞧不見在山城時的威風凜凜,此刻真像一個農村裡的精緻小老太太。
劉姨笑著說“都沒吃飯吧,等著,這就給你們下麵條去。”
李追遠從李三江身上下來,走進屋,上了樓。
李三江左手夾著煙,右手撐著腰,走向柳玉梅,感慨道
“伢兒長得快喲,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抱不動嘍。”
柳玉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純當這老傢伙放屁。
死沉的漂子你都背得動,還背不動一個活人?
老傢伙純粹是見曾孫回來了,心裡又活絡開了,想挑個話頭說媒。
見柳玉梅沒接茬,李三江又自顧自地說道
“老了啊,真的,一眨眼的功夫,嘖,人啊,真假。”
柳玉梅“那還不趕緊準備壽材?”
李三江有些尷尬地抖了抖菸灰“嗯,對,好像確實該考慮了。”
“可不能只考慮,得抓緊,現在土葬抓得越來越嚴,要是走晚了,就沒空子可鑽了,就只能被拉去火葬場火化嘍。”
李三江訕訕一笑,擺手應了聲“是這個理,是這個理。”
“李大爺,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陰萌,川渝人。”
李三江聽著譚文彬給自己的介紹,越聽越皺眉,啥,以後就要住家裡了?
不過,在聽到陰萌說她只需要一個吃住的地方不用工錢後,李三江心裡才算舒坦起來,不僅答應其留下,還說會按照潤生、劉姨那樣給她開工錢。
他的買賣本就需要人手,正常小工他還是要的,怕的是家裡進尊大佛。
柳玉梅瞧見了陰萌行李裡露出的鏟頭,對她招招手“丫頭,過來說話。”
陰萌笑著走了過來。
“喝茶不?”
“好。”
陰萌抓了一撮茶葉放進去後,拿熱水瓶加入熱水。
柳玉梅有點後悔,早知道讓小遠給自己泡了茶再放他去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