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山林,被午後的陽光烘烤著,蒸騰出一層層灰綠色的熱浪。
捂在連綿不絕、參天蔽日的樹冠下,交疊的灌木,及膝的雜草,還有那些星星點點、不知名的野花,都卯上了勁,寸土必爭,互不相讓,不斷散發出潮溼而酸澀的土腥氣。
身處其中,不僅溽熱,而且倍感壓抑。
那匹摔斷脖子、奄奄一息的騾馬,就躺在那裡,在其同類悲傷無助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死亡。那種已經開始的腐敗氣味,在林子裡迅速彌散開來,立即誘惑了一大群嗜血的蠅虻,嗡嗡圍著打轉。
張伯顫顫巍巍,拄了根斷枝當作柺杖,支起老邁的身子骨。他的旁邊,一襲紅裙、柳眉微顰的少女,正是楊若晴。
在這種浸透死亡氣息的山林裡,二人帶著十二分的擔憂,以及不堪承受的恐懼與彷徨,撥開雜草,走到一座幽深的石洞前。
大約一刻鐘前,他們看見楊傲像餓鬼路過御膳房似的,直愣愣地走進這個洞口。再之後,猛然一陣地動山搖,震得林中的野鳥撲撲飛騰,也震得他們的心神撲撲直跳。
怎麼說呢,作為身負血海深仇的致遠鏢局少主鏢頭,作為楊門一脈延續香火的唯一男丁,當然,也作為支撐張伯和小妹在這條坎坷迷途中繼續求生的唯一希望,楊傲,你必須活著!
非但要活著,還必須好好的活著!
張伯心中默禱,領著楊若晴戰戰兢兢探入洞口。
原以為裡面黑咕隆咚、侷促擁擠,不曾想實際情況完全相反。頭頂吊著鐵鍋似的燈盞,發出明亮的白光。四條鐵鏈從洞頂掛下,都拉得筆直,卻拖出歪歪扭扭的投影,浮映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
再看周圍,洞壁幾與地面垂直。左右兩壁蘊含著很多晶礦,瑩瑩閃光,燦若星空。其中一面還開著扇石門,透出岩漿一般的亮紅光色,猶如地獄。
張伯壯著膽子走近石門,透過微啟的門縫,看到裡面紅霧瀰漫,朦朦朧朧隱著一個高大的黑影。
——“少東家?”
——“哥?”
老少二人不約而同,焦慮地呼喚起來。
就見那黑影突然晃了幾晃,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喊聲。緊接著,黑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眨眼之間就衝到面前!
一身玄衣,面巾纏在脖上,斗笠也掛在了背後,看那臉龐,劍眉入鬢,鼻直口方!
不錯!就是楊傲!
張伯激動地拉住對方,還想說上兩句,卻被楊傲一把扯過,又將嬌小的楊若晴攔腰一抱,頭也不回就往外衝。而幾乎同時,那兩側洞壁上的礦晶猛地換了臉,刷刷刷射出無數條炙熱的光弧,彷彿機關暗設的飛弩,將那洞中的一切,包括頭頂那隻燈盞、隱藏的鎖匙,統統打得粉碎!
……
拽著騾馬,沒頭沒腦,一口氣往密林裡跑了一箭多遠,方才停了腳步。
“少……少東家,究……究竟怎麼啦?”張伯氣喘吁吁,雙手拄杖。這連日來刀口上舔血的兇險與鬧騰,幾乎要了他的老命。
楊傲環顧四周,又看了看一臉愁容的小妹,開始講述洞中的經歷。
“……我走進去,發現石門裡面和外面的空間、佈局、大小都是一樣的,就像照著一面鏡子。那邊也有一盞燈,一個石槽。不過,槽裡沒發現石頭鑰匙,燈光也不是白的,而是紅的,非常的紅……”
“一樣的?”楊若晴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眸,脫口打斷了楊傲。這樣奇異的故事,對她這位閨中少女來說,既新鮮,又驚悚。
“呃,不完全一樣,”楊傲修正了措辭,“所以我也懵了。你們想想,在這種荒山野嶺,藏著個設有機關的洞室,還被我們誤打誤撞發現了,這是不是太蹊蹺了?”
“冥冥之中,早已註定了啊……那後來呢?”張伯嘆了聲氣,問道。
“後來我就找出口。按說,兩座石洞如果是對稱的話,應該也有個洞口。果然在相同的位置,豎有一道石板,上面還刻了好幾行字。”
“什麼字?”